翌日上午,重庆府衙那位年轻的顾经历,赶来驿馆,引领萧朝富等东王府几人,携东王府旗帜仪仗,径直前往朝天门码头登船离去。
天王府众人则被冷落在驿馆。不仅如此,团队里还有三个同伴,听闻昔日西军旧友混得不错,竟离队投奔西军去了。
蒙得恩得知消息时,这三人已离开,只是托驿馆接待人员传信,据说当日就加入了西军。
驿馆管事还告知蒙得恩等人,驿馆只能再招待他们三天,三天后就会逐客。
理由是耗费过多、预算吃紧,即便他们自掏腰包也不行,毫无情面可讲。
蒙得恩无奈,与两名贴身亲随商议后,决定返回天京,哪怕伪装成清妖也在所不惜。
蒙得恩当机立断,带着剩余众人来到重庆街面,寻到一剃头挑子,全都剃成清廷半边秃脑袋的发型,扎起辫子。
好在重庆城内发型多样,这般打扮倒也不显得突兀。
随后,他们购置了些戏服道具,扮作冲州撞府的江湖戏班子,连夜登上一艘驶往下江的客船。
就怕多待一日,团队又要再跑掉几人。
而宣诏带来的天王仪仗、黄绸龙旗等,全留在驿馆,任由西王府自行处置。
天王派往重庆的宣诏团队,就这样威风而来、狼狈而回,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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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家在府衙附近,隔壁便是左宗棠家。
此时左宗棠正在嘉陵江上游督造战船,家中只留下正妻周诒端、妾室张氏和五个孩子。
其中正妻周夫人育有的三个孩子,既20岁的二女左孝瑶、14岁的三女左孝瑾,8岁的长子左孝玮;
而6岁的左孝瑞和4岁的左孝璨,则是妾室张氏所出。
左家人口多且孩子多,从湘阴老家迁到重庆后,原来的仆人管家已全部遣散。
到重庆后,不便请不知底细的男子为佣。当家的周夫人便打算请几位妇人帮忙做饭洒扫、照顾孩子。
成亲时周夫人带来丰厚嫁妆,加上左宗棠多年担任清廷高官幕僚,收入颇丰。从湘阴老家来重庆时,虽未来得及处理房屋田产,但家中金银细软都一并带来。
所以当下左家并不缺钱。
然而待周夫人托人打听后发现,此时重庆居然出现了用工荒。
原来,经过大半年酝酿,四川境内各类作坊、工厂纷纷兴起。
比如綦江的矿场扩建,一下需招募数万男子;各地新建众多织布坊、染坊,手脚康健的女子也能找到工作。
此外,西王府在重庆城及周边大肆扩建。新建学校、科学院、火炮局和枪械局等,左宗棠在嘉陵江上游打造战船,都需要大量材料和用工。
大量的煤、铁、木材、石料从上游运往重庆,一度清闲的码头又拥堵起来。
所以当前重庆城内清闲的成年男女极少,连平时游街串巷的街溜子,都少了许多。
周夫人不得已,最后请李竹青这个坐地户帮忙,给物色两个手脚粗壮,品行端方,干活麻利的妇人,来家里帮工。
这一日,彭左两家的长子,9岁的彭永钊和8岁的左孝玮,去了重庆小学上学。
其余几个孩子,正在左家前院树荫下嬉戏。
左孝瑶与彭雪梅下围棋,左孝瑾和彭阿朵玩投壶,左孝瑞和左孝璨在一旁嬉笑打闹,一位仆妇在院子里打扫。
就在彭雪梅大开大合,攻势凌厉;左孝瑶稳扎稳打,绵里藏针,两人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之时,院门却被人敲响了。
左孝瑶上前开门,只见萧云骧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
左孝瑶见状,脸不由红了起来,匆忙施礼问好:“大王,你怎么来了?”
将两人让进院内,萧云骧说道:“昨日见你身体不适,便带了位名医来。这是西军医学院的麻祭酒,你家有大人在吗?”
左孝瑶轻声回道:“母亲和姨娘都在。”言罢,又和麻文权见礼。
房内的周夫人和张氏听闻有客来访,出门相迎。
萧云骧上前鞠躬施礼:“师母,昨日得知师姐身体欠佳,先生又忙于公务。趁今日麻祭酒有空,便带他来给师姐瞧瞧。冒昧登门,还望师母见谅。”
周诒端出身湘潭大户人家,年轻时便才情出众。成家后,左宗棠忙于赶考、交际,太平天国兴起后又一直从军,故在家时间极少。
所以左家向来由周夫人当家,左宗棠不在家时,家里待人接物都由她负责。
她见萧云骧身材高大、容貌俊朗、举止彬彬有礼,并非左宗棠口中的肆意无礼之辈,不由眼前一亮,越看越喜欢。
她给萧云骧还了一礼,笑盈盈地回道:“谢谢大王的关心,孝瑶的身子,确实一向不大好。今日能有麻祭酒这般国手上门,真是好极了。”
萧云骧接着给张氏鞠躬施礼:“拜见姨娘。”
那张氏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长得极为俊俏。怪不得原本位面中的左宗棠要给她洗脚,还被曾国藩和彭玉麟撞见,成为朋友间的笑谈。
周夫人和张氏,先后与麻医师见礼。
她们已到重庆数月,早听闻麻文权医术高明,今日见他亲自上门为女儿看病,自然不敢怠慢。
麻医师还礼后,周夫人唤来左孝瑶,树下众人都停止游戏,围拢过来。
左家无成年男子在家,萧云骧不便入内,仆妇便搬出椅子,让他在前堂坐下。
麻医师在大堂内为左孝瑶把脉,周夫人坐在萧云骧对面,越看越满意,便问道:“萧大王今年贵庚?”
萧云骧不便直视周夫人,低头答道:“回师母,我七月廿八日出生,本月刚满十九。”
周夫人心中暗自盘算:比孝瑶小一岁,倒是刚好。
又问道:“父母高堂如今何在?”
萧云骧神色黯然:“父母皆死于战乱,至亲只有三位兄长,当前都在天京城东王府做事。”周夫人又是点头。
萧云骧与周夫人闲聊时,站在左孝瑶身旁的彭雪梅,佯装看麻医师替左孝瑶把脉,实则竖着耳朵听周夫人与萧云骧交谈。
待听到周夫人的言语,又偷偷看了几眼周夫人的神色,心中便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