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宁一觉醒来,就见院里摆了个刷了红漆的摇椅,看起来醒目极了。
他惊喜地走上前,还没靠近就被楚怡拦了下来:“刚刷了漆,别靠近,味道有毒,等散几天味儿再说。”
苏宴宁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闻言止住了上前的脚步:“你一中午做的?好厉害啊!”
楚怡望着那双亮晶晶的圆润杏眼,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种满足感,哪怕自己暗地里掌握了察佳县私下部分灰色产业都没有的满足感。
苏宴宁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深邃含义,远远盯着那摇椅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情愉快地返回值班室。
楚怡待了没多久就又走了,她还是很忙的,除了屠宰场的工作,因为误打误撞收服了些混混当手下,还要为这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家伙找个出路。
这些混混是被她“黑吃黑”几次后投诚来的,她考虑到只有自己掌握势力才能在未来的大潮中保护好出身优渥的苏宴宁,因此也收拢了些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的混混给自己做事。
之前苏宴宁提到的那个“黄虎”就是如此。
这家伙仗着自己街道办的老妈、公安局的老爸,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街上招猫逗狗收保护费什么的,虽说达不到欺男霸女的地步,但也着实在违法乱纪的边缘晃荡着。
偏偏因为家里老太太宠这唯一的大孙子,父母都管不了,只能任由他这么堕落下去,直到他踢到了楚怡这块铁板,这才在楚怡的软硬兼施下开始有些人样。
这也是苏宴宁这个工作来得轻松的原因——街道办主任感念楚怡拉着儿子走正道,又想她帮忙照看自家儿子。
目前因为还没有严格限制私人交易,黑市的规模也小很多,只是私底下换些票据什么的,但楚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再有不到一年,随着计划经济的严格落实,黑市会慢慢壮大。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培养一批忠心自己的人手,把这些有权有势的二代们收拢起来送到对自己有用的岗位,利用空间构建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在未来的十年里牢牢把察佳县握在手里。
她不能松懈,哥哥的身世是个炸弹,只有把那些任何可能引爆这颗炸弹的因素都隔绝开,她才能安心。
但这些她不会和苏宴宁多说。
在楚怡心里,哥哥只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活着就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不值得他操心,她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还在废品收购站的苏宴宁不知道楚怡暗地里布置的种种,他正兴致勃勃地等着陈铭嘴里那香甜软糯的烤红薯出炉呢。
“嘶~烫烫烫!”苏宴宁从陈铭手里接过红薯,很快被烫得几乎拿不稳,忙把红薯丢到桌上。
陈铭笑:“快,趁热尝尝,这红薯这么吃可好了,又甜又软。”
苏宴宁礼貌道谢,他的手娇嫩细腻,连一丝老茧都没有,刚刚接手的那一下,原本白皙的手指腹已经被烫得红通通一片,最严重的食指和中指甚至都有透明的水泡冒了出来。
看着手上被烫出的伤,他又疼又痒,偏偏好面子,不好意思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哭,只能委屈巴巴地憋着在眼眶里打着转的两泡眼泪盯着桌上的红薯。
陈铭三两口把自己的红薯啃完,见他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还以为是怕烫,失笑:“大老爷们儿,怕什么烫啊?冷了可不好吃了,快吃吧。”
苏宴宁不动,只是强颜欢笑:“嗯我等下就吃,谢谢陈大哥的红薯。”
陈铭中午回来迟了些,吃了个红薯垫垫肚子就赶着回家吃饭,也不多劝,披上衣服出了门。
苏宴宁一见他出门,忍不住嘶嘶地呼疼,憋了许久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垂坠在长长的睫毛上,微微皱着的鼻尖和白皙瘦削的下巴,处处都让人看了我见犹怜,只觉得娇美动人。
最起码站在废品收购站门口的高岚就这么觉得,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这副娇软可人的模样,真比他私底下养得小情儿都让人心痒痒。
高岚是奉了他大哥的命来找苏宴宁的。
高家三兄弟凭着父亲曾经的功绩和敢打敢拼的个性在察佳县占有一足之地。
前段时间老爷子骨折住院,结交了位小友,明里暗里嫌弃他们三兄弟不贴心不温柔,还要求大哥给人家安排个好工作。
哥仨儿发动自己的人脉把这人查了个底朝天:京市来的下乡知青,一下乡就和当地人结了婚,那乡下人在县城有工作,还带着他进了城不用上工。
虽说苏宴宁在京市的经历,他们查不到,但从这些高岚就能看出,这人妥妥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也不知道哪儿就合了自家老爹的眼,念叨这么长时间,还让自家一向严肃的大哥指使自己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最好给他找个清闲的工作。
高岚敲了敲值班室的窗。
苏宴宁以为是楚怡,抬头看去,眼里的惊喜慢慢消散,拨开窗户,带着几分生疏的礼貌:“同志你好,有什么事?”
整了整自己的白色的确良衬衫衣领,高岚自以为帅气地勾唇一笑:“我是高岚,高岗是我哥。”
苏宴宁依稀想起了那个一身威势的男人:“你是高叔的儿子?找我有什么事?是高叔出什么事了吗?”
高岚下巴微抬,眼眸低垂,语气暧昧:“拿个红薯都能把自己烫伤,你这也太没用了吧?这样,过来跟着我,看在我爸面子上,我给你找个坐办公室的轻松活儿。”
作为家里的老小,被兄长惯坏了,向来玩儿得很开,荤素不忌,如今一到地儿,就见这人长得娇软貌美,加上本就因他小白脸的行径看轻他,一时间生出些旁的龌龊心思。
苏宴宁只觉得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被个陌生人羞辱,无论是在京市还是下乡之后,都没人会这么轻蔑地看他,一时间倍感羞耻和气愤,情绪激动之下,胸口发闷,眼前一阵阵黑雾闪过,但还是强撑着礼貌:“不用谢谢好意,我这份工作就很好,要是没事我就关窗了。”
“这破工作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吧?能养活得了你自己?难不成你个大男人还真全靠你那老婆养?”高岚上下打量着气得眼眶红红嘴唇哆嗦的苏宴宁,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那羞红的脸蛋儿,“你长这么好又是大城市来的,还真甘心为那点儿米粮委身给一个乡下泥腿子出身的粗笨丫头?那可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因为军管所独立于县里其他单位,加上楚怡有意保护自己信息的缘故,高家兄弟并不清楚苏宴宁的爱人具体情况,只知道个好运地从乡下来县里屠宰场上班的大高个儿姑娘,想也知道是个凶悍貌丑嫁不出去的。
猝不及防被人袭击,感受着脸上一闪而过油腻恶心的触感,加上言语的羞辱,苏宴宁呼吸急促,倒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没倒过气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竟是被这无礼之徒气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