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话如同一记闷雷撞上男人的心间,黑沉的眸光滑过讶异,他不禁低下头向呆愣的女人看去,姐姐去世多年,芙儿是绝不可能知道她得存在,除非她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
脑海中猛然浮现那日李纾宁歇斯底里的模样,裴韫礼抿了抿唇,轻轻理了理女人凌乱的发丝,声音醇厚温柔:“怎么了?怎么忽然提起她了?”
岑若芙眨了眨眼睛,那双红肿的眼睛充满了悲伤的看向男人,声音嘶哑:“公主为何要喊妾身裴今羡?她说抢了沈大人的人都该死……”
岑若芙猛然抓住男人的手,强忍住心里的不安,眸中满是小心翼翼,好像害怕男人会不相信她:“您相信妾,妾没有,妾身心里只有您一人。”
裴韫礼心跳忽然漏了半拍,李纾宁为何喊芙儿姐姐的名字,为何说她们都该死?
那一刹,裴韫礼几乎确定了姐姐溺亡的真相,沈淮序自幼喜欢跟在姐姐身后,可那是他们太小,李纾宁如何能那般狠心……
视线触及女人害怕的眼睛时,裴韫礼压下心里那个翻涌的思绪,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反手紧握着女人冰凉的手,眼中都是深信和轻哄:“我信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信你,芙儿不怕,不怕。”
裴韫礼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给她的安全感不是那么足够,可他也一直努力着,曾经的事情无法抹去,他也无法否认,他只能一点点抚平那些过往的伤痕。让她有足够的安全,让她全身心的依靠他。
男人轻柔的抚摸着女人的脸颊,眸光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他嘴唇嚅动着,良久,他才启唇轻声道:“裴今羡是我的孪生姐姐,十四年前不幸溺水而亡。”
那段回忆太痛苦,这么多年,姐姐的模样早已经变得模糊,可只要一想起来,便是锥心的疼和歉疚,姐姐是个极温柔的人,待他也很好,他与姐姐的感情远超父亲与母亲。
岑若芙眼睛不由睁大了些,被男人握在手里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下,眼中布满了惊讶和恐惧,她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是……是公主……对吗?”
裴韫礼闻言还是愣了下,垂下眸子看向女人,手也在微微颤抖,只听男人轻声道:“还未查明,但大抵是她。”
女人眼中满是震惊,显然也是想到了李纾宁对裴今羡痛下杀手的时候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那还是何等的阴狠恶毒,丧心病狂才能做出来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男人身上的颓废和愧疚,岑若芙微微侧过身子,用力的抓住男人的手掌,想要给他些许安慰,思虑良久,还是红着眼眶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公主推妾身落水时喊妾身裴姐姐的名字,还问妾身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说了许多,一会喊妾身一会儿喊裴姐姐,还说您……您只是利用妾身。”
这话真假参半,不过裴韫礼也不会去求证,毕竟在他看来已然疯魔的人会有什么说不出来,做不出来的呢?
“公主她……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妾身恨她,她害了我们的孩子。”
每当女人说一句,裴韫礼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得深一分,他脸上的神色太复杂,已然是,相信了岑若芙的话,在他看来,芙儿是从来不会欺骗他的,加上之前李纾宁的种种表现,他不信都难。
是他错了,是他引狼入室害了姐姐,害了芙儿,害了他们的孩子。
瞧着女人染上激动的神色,裴韫礼怕她又控制不住情绪,连忙放下心中其他的想法,温柔的吻着女人的额头安慰着她。
“不哭了,她罪大恶极,不值得这般,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原本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女人听见这话也安静下来,只是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光,她抬眸看向眼眶酸涩泛红的男人,心里也滑过一丝冷意。
她已经将事情发展到了如今已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是他仍然包庇李纾宁,那才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她知道,若是只是和离对他闻言并非难事,可若是想给她们报仇,那就要仔细谋划一番了,不管怎么说,李纾宁都是云国的公主,于情于理,陛下不可能置李纾宁完全于不顾。
岑若芙依靠在男人宽厚有力的胸膛里,神色复杂,眼中的情绪是化不开的愁绪,她攥着男人的手,声音悲戚:“大人,妾身不愿您为难,可妾身也没办法不恨,妾身说不出违心的话……”
她向来在他面前善解人意,扮演着一个解语花的角色,可也总要露出不一样的一面来,让他知道,若是不能让她满意,她也是不应的。
裴韫礼抿着唇,心中的愧疚与心疼愈发强烈,原本就坚定的想要李纾宁付出代价的决心更加浓烈起来。
“芙儿往后不必总是替我着想。”
“我与她如今这算是形同陌路了,芙儿受过的苦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岑若芙垂下眼眸,眼中泛起不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却仍然暗哑干涩:“大人不要骗妾身,妾身最恨欺骗,若是有一日大人骗了妾身,妾身就让大人永远都见不到妾。”
这话女人说得认真,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却让裴韫礼没由来的心一紧,讨厌欺骗吗?
在很早之前,两人相情相悦时,他便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她,他也想两人之间坦诚相对。
可他怕那些回忆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会伤到她的自尊,又怕她就此恨他的欺骗,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
裴韫礼抿了抿唇,艰难的微微弯起唇,声音干涩不安:“不会的,莫要再胡说了。”
他不能失去她,没有她的生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过下去……
这几日,他没日没夜的照顾着岑若芙,亲自为她擦洗身子更换衣物,晚上也不敢合眼,怕她醒了,怕她疼。
此刻的男人有些狼狈,不复从前那般温润清冷的模样,眼下带着乌黑,下巴上也带着胡子茬,浑身都有些颓废和疲惫。
岑若芙没问他打算如何处理李纾宁,看着男人的模样,眼中似乎沾染上浓浓的心疼,她轻声道:“妾身不喜欢大人这般邋遢的模样,大人去洗漱一下好好休息好不好?”
裴韫礼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中盈满了温暖,她总是这般细致入微。
恰好这时安神汤也熬好了,云舒端着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