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又如何?他们还是很热切地谈话,毕竟相隔多年,这期间的空隙时间够他们好奇很久了。
“所以说,...真的被父亲打了?”
...特指禅院直哉。
“父亲替他选新妻,他不肯,遂被杖责。”
“嘻——”
禅院月没有一丁点听见“丈夫”被逼婚的不奈或吃醋,只有知晓禅院直哉被大爹暴打的幸灾乐祸。
某种程度上来说,禅院直哉也算是可以的了。
不过禅院明宏也挺微妙,春秋笔法详略得当,似乎就把禅院直哉不干净的印象给盖章了。
“就这么高兴?”
“只是觉得他活该而已...呀、你来得太早了,我水还没烧好,话说,还是喝冠茶么?或者尝尝我新到的龙井?”
“都可。”
禅院月还记得禅院明宏的口味,其实也不明确,因为当时家里发给他们的茶只有这一种,于是禅院月练习烹茶的废水都给禅院明宏灌下去。
炉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袅袅茶香在室内弥漫。
一人端一杯茶,相对而坐,倒也还算是有很多话要说。
老婆出轨不见得非要大家天雷勾地火般抱在一起互啃滚上榻榻米;这种试探性满满的温情相处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种。
“你看起来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禅院明宏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内的陈设:
这是一间颇为豪华的会客厅,比起从前玉响殿的主室也差不了多少。
屋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玩古董,譬如黄金钟表、譬如很抽象的油画,以及各种各样的名酒,还有精美陶器,等等。
风格相差很大,感觉是不同的人送过来的东西,其中珠宝展柜应当是同一人送的、且数量应当不止这些。
禅院月相貌美丽,逃家之后有追求者很正常,但是,能一口气收同一个人这么多礼物,那还真是有点说法了。
要么是一口气送很多,要么是隔着送,那这个时间线就很长了。
珠宝这种东西,禅院月从来不缺,眼光也很高,那个展柜里的东西,以禅院明宏看来,在月姬过往人生中也只能算得上是“还不错”而已,根本到不了让人喜欢到展览出来的地步。
论珍稀程度,不如禅院直哉以前送的,论工艺精巧,还比不上从前给两个侍女打造的金枇杷。
那只能说是人的问题了。
禅院月跟他说,这里来往的都是商二代官二代,能得到一些不在市面上流通的东西送他,大多只是人情往来、普通交易而已。
人情往来会这么在意吗?
禅院明宏对于某些事情非常敏锐,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把禅院直哉给彻底在禅院月心中打压下去的。
普通的珠宝,看起来不值一提,为何如此不寻常?
禅院明宏敏锐得不像话,事实上禅院月真没想那么多,琴酒送的东西他摆在显眼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回应,这是对症下药的做人指南而已。
“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想不满意都难呐。”
“不满意的你会跑,是不是?”
禅院家那种难度的都能跑掉,之后的环境稍有不满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呵呵呵......”
禅院月只是笑而不语,他总觉得禅院明宏多少有点阴阳怪气,这家伙多年不见、变化也太大了点。
见了这人,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
禅院明宏的美好形象,似乎在他心中与回忆里才真实存在。
实际上相处起来,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禅院月捧着茶杯不语,心里只觉得又有些腻味了。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分毫,也依旧温和地笑着,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来。
禅院明宏依旧时不时前来拜访,当然——从来不会空手,各种各样奇怪而珍贵的东西送上门来,这其实很显眼——于是琴酒发现了端倪:
“你什么时候买这么多金器?”
他冷冷地扫视着会客厅里的金蝉摆件、鎏金陶器、镀金锡盒,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专门去古董市场淘的,但神山月本人不会主动购入,而别人送礼——
琴酒会了解别人对帝萨诺送礼的风格,目前是没有人会送这类东西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们一般都是送珠宝、茶叶、陶器、油画,那些抽象而值钱的西方油画都是他们送的。
而这类稀奇古怪的金器,实在是不符合以往任何一人的风格。
这说明有新的人给帝萨诺送礼、且次数非常频繁,更重要的是,神山月没给他说过。
他有意忽略了。
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但凡换个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神山月是个喜欢把玩华丽器具的家伙,那些新玩意一看就是这人的审美,如果他自己购买,在近一两年内,一定会爱不释手,但就这么闲置了。
如果是别人送礼的话,那帝萨诺那边一定会传来他帮助某人升官发财的消息,又或者是在琴酒面前说某个人的好话,这种不是什么好遮掩的事情,琴酒不会介意,但是也没有。
这就非常、非常微妙了。
本应该喜欢的东西、却弃置到一边,神山月不是一个会刻意抑制喜好的人,怎么会这样呢?
这里头一定有点说法。
“又没花你钱,管我作什么?”
禅院月很熟练、很自然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咯噔一下:
琴酒真是非常敏锐,换别人或许不会在意这点细节,但这个人跟狗一样,每次来游仙堂,都要巡查一番,一旦有任何他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都会揪出来。
“我可没管过你,这种东西你应当喜欢的、却放在角落里,为什么?”
好直接呀,直击痛点,但是、这个可不能说。
帝萨诺神情不对,这是一种稍带为难的表情,可是还能有谁、还会有什么事会让这个人觉得难办?
难道是boSS?
还是贝尔摩德那个让人讨厌的神秘主义者又捉弄他了?
“大约是有人送礼求我办事,”
禅院月纠结着,现场编造了一个谎言:
“总之挺难办的、离谱程度不亚于让我运作一个文盲当首相——天皇还行,但、就是挺不行的。”
开始说比喻句了,这就是在说谎。
啧啧啧,热炒热卖的谎言,新鲜、有意思,太离谱了,神山月真是演都不演一下。
敷衍他都这么漫不经心,几个意思?
琴酒的脸沉了沉,欺身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危险的笑,却没有过分追究此事: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寻求外援。”
这个“外援”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禅院月心里有鬼,只非常主动地凑上去抱住他,又把脑袋贴到琴酒的颈窝,很熟练地缠住他:
“臭什么脸、我又没做过分的事情,你几个意思呢?”
这种动作是某种事件的暗示,琴酒当然不会拒绝,但心底却愈发怀疑:
能让神山月做到这一地步,他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哦?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很值得让人怀疑,不如这样,......”
琴酒凑在禅院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于是瞬间,禅院月的脸红得要滴血,那是羞恼至极的样子。
“你要脸吗?”
琴酒只看着他并不说话。
看来这是某种意义上的逼问了。
啧......
该如何打消疑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