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一个本想着还要有番争取,一个原以为一定不能答应,结果都完全出乎二人意料,倒搞得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陆谨微微一笑。
“人已经醒了,失忆也不影响行动,既然他们也愿同我们一道,我们何不出手帮上一帮,也算结个善缘。”
“父亲真这么想?”
陆盛楠既开心又兴奋。
“嗯!”陆谨点头。
李氏狐疑地看着陆谨,“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陆谨佯装出个无辜的笑,李氏白了他一眼,扭头看女儿。
“你也有事瞒着我!”
说完,还抬手在女儿额头点了点。
“你们俩啊,我是管不了了,我去收我的箱笼。”她起身整整衣襟,抬脚出了门。
其实她也是乐意的,她也不忍心丢下那孩子不管。
见李氏头也不回地走了,陆谨收回视线,略有严肃地看着女儿。
“再往北走,只怕条件会更艰苦,可能受得住?”
“女儿不怕苦,跟爹娘一起,不苦。”
陆盛楠笑着,继续道:“我还准备了几套男装,以备不时之需。”
她挺直了脊背,一脸等表扬的骄傲。
“嗯,我的女儿的确是长大了。”
陆盛楠接了陆谨的话道:“爹,女儿可以为爹分忧,爹有事可以跟女儿商量,不要独自忧心。”
陆谨看着女儿,心下不由一暖。
“好。”他真诚点头。
只是这个猜测,他尚不能透露。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这不仅仅关乎他们一家的身家性命,更关乎大榭朝堂安定,江山社稷。
非同小可!
而他,作为大榭的官员,他不管太子和镇北侯因何流落至此,他只知,保护太子和镇北将军,就是守护国家,他义不容辞。
而现在,安全起见,他也不便挑明,他要顺着太子的意思,把他们安全护送去陇安,护送回镇北军中。
可后面的事实告诉他,他还是把自己想得太能耐了。如果没有这对兄弟,他自己怕还真难全须全尾到得了陇安。
就在陆家三人统一了意见,要带着陈家兄弟一同去陇安之时,陈安在定定盯着兄长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又盼到陈锋再次睁眼。
他激励上前,“舅……!”
看到陈锋皱眉,一脸迟疑地看着自己,他又收回了话头,“就,就剩咱俩了。”
“嗯。”陈锋点头。
连着七日,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个枯朽老者。
陈安闻言,赶忙去桌边倒了盏茶,过来扶起陈锋,慢慢将水喂给他。
要是放在从前,不说别人,他自己也会被自己震惊。
可如今,别说自食其力,就是服侍旁人,他也顺手得很。
陈锋喝了茶,抬眼看着陈安。
“你是我弟弟?”
“嗯。”陈安答得十分心虚,声音弱的快要听不到。
“爹娘呢?”
“不在了。”陈安狠狠咬牙。
他这话说得,估计劈他的雷已经在半路上了。
陈锋黯然点头,他脑子里仿佛被抽空了,什么记忆都没有。
“与我说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安就捡着能说的,把遇到陆盛楠之前的事胡编了一通,与陆家的交集倒是如实说了。
“那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陈锋虚弱开口。
“嗯。”陈安认真点头。
“哥,你饿了吧,我喊人给你弄点吃的。”说罢,没等陈锋回话,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
看着他小小的身影,陈锋抿着干涩的唇,挤出一个微笑。
他得赶快好起来,不能继续给陆家人添乱,他还得好好照顾弟弟,不能再让他风餐露宿受委屈。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能干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绝不是沮丧可以形容,那是种让他迷茫到恐惧的无措。
不多时,小丫头捧着捧盒进来,里面一碗清粥,四样清淡小菜,外加一个蒸蛋羹。
“陈公子,奴婢服侍您用饭吧。”
陈锋被扶起来,靠在榻侧,小丫头塞了个靠枕给他,然后端了炕桌,把饭菜摆好,一点点喂陈锋吃饭。
刚吃了几口,门帘子一撩,陈安跳进门来,身后跟着陆盛楠。
吩咐了丫头准备饭菜,他就一溜烟跑去找陆盛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自然,来的路上,他也收到了陆盛楠给的好消息——陆家会带着他们两兄弟一起去陇安。
陈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早前就快要泯灭的希望又一点点燃烧起来。
他们一定能顺利到陇安,也一定能再回到生他养他的那个地方!
陈锋有着习武之人的敏锐听觉,早在他们快进院子,他就已经听到。
那个瞪着小鹿一样惊恐的大眼睛的姑娘来了。
这次再见,但见一抹俏丽身影,周身都是素淡装扮,头上也没有繁复的装饰,只在鬓边插了支镶翡翠的珠钗,配着对水滴样翡翠耳坠,倒是清爽又不失精巧。
“陈公子醒了。”她进门,笑着微微欠身,算是见了礼。
陈锋也坐直了身子,远远向她抱拳。
“多谢陆姑娘仗义相救!”
“陈公子不必客气,快点好起来,才是要紧。”
陆盛楠抬手搭上陈安的肩头,“这孩子可是许了给菩萨塑金身的宏愿呢。”
陈安笑笑,并没有尴尬或者不好意思,很是坦然。
确实,这件事在他心里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陈锋笑笑,“小孩子不知轻重,让姑娘见笑了。”
“哪里,公子不要误会,我实在是觉得羡慕,你有这样有情有义的兄弟!”
陈安听到,一脸骄傲地抬头看了眼陆盛楠,然后又略带期盼地看向陈锋。
舅舅,念在我几番辛劳、又迫不得已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陈锋以为他在讨奖励,咧嘴笑了,“傻小子!”
老天,他舅舅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这么多年,他见过的舅舅从来都是冷面肃目,不苟言笑,周身一股寒气,小宫女即便爱慕他的英俊,每每知道他要来,也都是绕道走,说战场待久的人,身上有股骇人的煞气。
这样笑得轻松还有点傻气的样子,真是,真是太奇怪了!
陆盛楠也在心里腹诽,这兄弟俩,怎么看着这么别扭,真是一对怪人。
陈锋见弟弟一脸扭曲的表情,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
“嗯?”陈安被问糊涂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陈安咬牙:你现在这个傻样,啥时候能好啊!
“没有,没有不舒服!”他攥攥拳头,梗着脖子回道。
陈锋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又转头看向陆盛楠。
这时,午后的暖阳,刚好扫过门侧的镜奁,反射的光堪堪照在陆盛楠周身,让她仿佛也在发光。
陈锋一时有些看呆了,一股暖流就这么静静渗入他的四肢,又汇进了心里。
他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微笑。
这个笑,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明朗,加上他五官立体、眉目俊秀,竟是陆盛楠从未见过的英俊!
她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他纤长的睫毛,还有紧抿的薄唇……
面上一囧,她红着脸几乎落荒而逃。
而她的身后,榻上之人,也是显出莫名。
陈安看看陆盛楠,再看看陈锋,不由替后者惋惜,他这个舅舅倒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讨不得姑娘喜欢,难怪娶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