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点点头,提出了几点疑惑。
“你怎么受伤的?”
“被安东的弹片不幸击中,还有些被荆棘刺破皮肤导致的感染…目前已无大碍。”
“凯丝呢?她的伤从何而来?”
说到这,古德里安显得有些沉默,没有经历过真实战场的他此时捶胸顿足,无比悔恨。
“…我是在溶洞才与凯丝长官接触…她当时的脚踝严重扭伤,甚至是无法站立的程度。”
他的话语充满敬佩和唏嘘,仿佛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能让人敬佩对方的意志力。
“是我跟凯丝长官一起从地下通道逃跑的时候伤到的…剧烈的炮击将隧道击溃了大半,仅剩下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为了能快速逃离…她选择了在前方开路,不幸遭遇到了通道被洞穿后流下来的余火…也是因为她的做法,还替我挡下了一颗本该是砸到我脑袋的落石……”
古德里安很失落,虽然无法掩盖他眼中的感激,可出于绅士,让一个女人替自己负重前行,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连陆泽都无奈叹气。
好傻的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以凯丝的视角,古德里安只是陆泽的一个下属,跟自己的交集甚至只有寥寥一面。
陆泽看了眼病床之上陷入昏迷的凯丝,眼光闪动,无法理解。
这种无意义的逞英雄到底是为了什么?
古德里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了陆泽的思考,继续说了一句:
“当时我们从通道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突击队的搜寻,这才捡回一命…不过,凯丝长官在昏迷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陆泽的脑袋没有转动,还是看向凯丝的伤势。
“凯丝长官说,大人您交代的任务她一定会完成,哪怕是去送死,她也使命必达……”
古德里安不知道陆泽到底给凯丝安排了什么任务。
只不过看着大人的眼神逐渐温柔,忍不住闭嘴佯装自己是一团空气。
“…呵呵!”
陆泽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察觉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他真想将凯丝喊醒,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一句愚蠢至极,可话到嘴边竟然汇成了一声叹息。
古德里安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大人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哪怕他们仅仅相识了不到一天。
机智的他再次选择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有余。
陆泽这才离开古德里安的床位,来到凯丝的床前。
对方的床位靠近窗户,恰好能透过玻璃看向那外面的世界。
在夜晚,天空中除了零星的火光,如烟花璀璨绽放,似乎那轮皎月都变得格外温柔。
陆泽的心中陷入了久违的平静。
这种感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在里莱热昂与珍妮特的雨中邂逅?
在教堂内与晚宴归来的欧娜菲斯敞开心扉?
还是当时欺负丽贝卡自骂一声混蛋?
所有的回忆接踵而至,来自异世界的和平呼喊,来自无数人死后的夙愿,还有当下众人对他的信任和期许。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啊……
也不知道里莱热昂村的那些墓碑,还有没有人在打扫,还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位。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思绪早已游于天地之间,极为享受当下的时光。
忘却了战争,忘却了穿越而来,忘却了悲伤和苦痛,忘却了责任……
渐渐地,耳边传来一阵呼声,陆泽连头都没有回,就知道是古德里安那个臭小子在装睡。
也对,现在我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允许有私人空间了。
会有无数人将我托举上神坛,也会有无数人想看见我跌入深渊。
陆泽的意志顽强无比,坚如磐石般的内心从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情绪化。
可如今竟然因为一个女人为他做的一些愚蠢的事,有些心神不宁。
看来,必要的情感还是维系人类关系的最大纽带,即使是有意识的去割裂,也无法抛弃个人的全部情感去当一个无情的指挥机器。
智囊团的搭建,迫在眉睫了。
就在此时,一只手居然搭在了陆泽的军服上,紧接着慢慢向上,触碰到了他的脸。
明明是极为冰凉的触感,却让他内心温暖无比。
没有什么比在战火下同伴还活着这个消息,更让人振奋人心了。
陆泽没有去避开,也没有扭头与凯丝对视,默默注视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匆忙景象。
似乎今晚的战争,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个混蛋!”
凯丝微眯着眼睛,胸口大幅度起伏,仿佛这几个字已经耗光了全部力气,可她还是咬着牙非要对着陆泽抱怨。
“你,想炸死我!”
“并没有,凯丝女士,你恰好只是计划的一环…最后的结果,你我都应该感到满意不是吗?”
陆泽俊朗的侧脸映照在莹莹月光之下,竟是有一种别样的书生儒雅的气质,在平时并不多见。
他的语气也没有过多冷淡,反而像是跟朋友一样交流。
“…哼!”
凯丝上气不接下气,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大,可此时的她哪还有力气,拼尽全力也只是在陆泽的脸上捏出一个浅浅的印记。
陆泽贴心地靠近她,将对方的整只手搭在肩上,给了对方更好的发力空间。
凯丝看着他,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明明还是同一种眼神,可本来想要质问的话语居然在肚子里打转,忍不住咽下。
她咬咬牙,势必要在这一次找回些场子,也不管如何,就是要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一点记号。
感觉指尖传来的逐渐带有温热的触感,陆泽露出一个笑意:“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这次的误伤下不为例,还是凯丝的行为下不为例。
随着房内古德里安的呼声震天,关于这次的联合空袭事件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