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石林中打坐的女人看起来相当年轻,她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红色长发,明明贵为筑基修士,却只穿着一件宽大的亚麻布长袍。
灰色的,写满篆文的绷带完全遮住了她的右侧脸庞,左侧裸露的嘴巴残留着被针线缝起来的痕迹。
她盘腿坐在石林的中央,但除了她身下的一小块地面完好之外,四周的泥土都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
隐约能看到有黑色的火焰填满了深坑的底部,在张牙舞爪地燃烧着,四周的坑壁上的岩石不断融化,化作泥水流向坑底——
这深坑就是这般日复一日灼烧出来的。
森冷的阴风从石柱间刮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石柱的间隙中一闪而过。
‘嗯?’
女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仿佛密布阴霾的灰暗眸子里晃动着黯淡的火光。在睁开的瞬间,深坑中的黑色火焰冲天而起。
“轰——”
黑火如同狰狞的怒兽,升腾的瞬间就携带着酷烈的杀意向着四面八方席卷,顷刻间就将那白色魅影吞没,连带着四周的石柱表皮融化,活活被炽热的焚风刮去一大层。
‘我超!’
躲在不远处的安生见状,险些骂出一口脏话,他向来谨慎,所以用小草人幻化成狐狸前去试探。
正常来说,这种替身术法受到攻击,会在原地现出小草人的原形,但那黑色火焰掀起的焚风只是轻轻拂过,就已经连渣都不剩下了。
安生咽了咽口水,脊背有些发凉,季幽兰虽然言语中对这厉火道统相当轻蔑,但却从没有否认过它的杀伤力。
这要是被沾上一点,怕是整只狐狸都会被烤熟吧?
女人表情多少变化,虽然按理来说不会有活物敢靠近这里,但她也懒得去琢磨。
无论是什么,只要烧干净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她掐起手诀,准备将深坑中再次变得活跃的厉火压制下去。
“嘤。”
女人蹙起眉头,抬了抬眼,远处的石柱后边,露出了一条洁白蓬松的大尾巴,晃动两下,又躲到了石柱后。
‘没死?’
她眼里闪过一点猩红的火光,下一秒,漆黑的火焰自地底喷薄而出,将那道石柱吞没,不消片刻便焚烧殆尽。
只见一头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白毛狐狸从火柱后忙不迭地窜了出来,脸上相当人性化地挂着一个吃痛的表情,最搞笑的是,尾巴上还挂着一小团黑火。
女人挑了挑眉,神色莫名地看着白毛狐狸扭过头,对准自己的尾巴上挂着的火焰一阵猛吹,好不容易才将那火吹熄,原本蓬松洁白的大尾巴已经焦黑了一大截。
“嘤嘤嘤!”
狐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尾巴,远远对着女人愤怒地叫唤了几声。
虽然听不懂狐狸在说什么,但应该骂得挺脏的。
只是……厉火可以被吹熄?
女人反应过来,狐狸骂骂咧咧之余,那双漂亮的狐媚眼里分明闪过一丝狡黠和嘲弄。
“好畜生,胆敢戏弄我?!”
女人脸色沉郁下来,那件破旧的亚麻长袍被风吹动,露出内里缠满篆文绷带的身躯。
这模样,与其说是一位筑就仙基的高修,倒更像是穿着拘束服的精神病人。
随着女人动怒,那双满是阴霾的眼眸显得越发妖异,四周的光线黯淡下来。
一根根石柱上燃起了黑色的厉火,喷涌着股动着的焦灼热气几乎要化作实质,从安生的脸颊吹拂而过,原来柔顺的毛发当即卷曲发黄,隐隐传出烧焦的味道。
安生心里一颤,头也不回拔腿就跑,同时一口气将身上的小草人全都放了出去。
那些小草人落地,便化作一只只灵动机敏,与安生本体一模一样的白毛狐狸,向四面八方逃窜。
对于狐狸展现的幻术,女人没有耐心去分辨,只是抬起手掌,仙基运转,恐怖的厉火倾巢而出。
季幽兰正在石林外的坡地上耐心等候着,只见一道黑色的火圈像涟漪一般从石林内扫荡出来,所过之处,大地化作漆黑的焦土。
一只白毛狐狸屁滚尿流似地从石林中窜了出来,不时回头吹上一口阴风,不让那黑色的火舌沾到自己的尾巴。
遇上这样的对手,安生的幻术完全起不到作用,因为对方根本不在乎哪个真哪个假。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把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都焚烧殆尽。
‘怪不得她要在城外修行,这种道统的筑基修士去到哪哪里就会寸草不生……’
安生逃出来之后不久,一名浑身缠满篆文绷带的女人从石林内走了出来。
那件亚麻长袍在她出手的瞬间就被烧成灰烬,她的瞳孔呈现一种类似金属铜的暗红色,头发,裸露在外的肌肤,周身绷带上密密麻麻的篆文都燃烧着黑色的火。
‘要不要这么狠?!’
安生回头看了一眼,被女人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那些篆文应该是在保护她的身体不被自己的火焰烧伤,但也绝不好受,更别提此刻那些裸露在火焰中的肌肤,已经呈现出焦黑的烧伤状态。
厉火在仙基中日复一日地燃烧,在杀伤敌人之前先一步损伤自己,以极端的痛苦来换取极端的破坏力。
这就是夏朝陈氏所选择的道统,在天枢四姓中,陈氏象征着绝对的威慑力。
她们的视线能够焚烧万物,声音能够让敌人自燃,血液可以媲美流淌的熔岩,但代价是自己的瞳孔,声带,乃至血肉会先一步被焚毁。
而当一名厉火修士的生命迎来终结,她的敌人并不会为此感到丝毫松懈。
因为那也将是这名修士这辈子厉火威能最为鼎盛的时刻。
在过去的数千年里,陈氏就是凭借这样的道统,为无生帝肃清道路。
“跑,给我跑得再快一点……”
女人赤着双足缓缓走出石林,身边腾起滚滚热流,所过之处留下一道仿佛岩浆流过的痕迹。
她声音沙哑,带着浑浊的恶意,明明只是呢喃一般,却清晰地飘荡到安生的耳畔,带着滚烫的热气。
“我要把你的毛全部拔光。”
安生闻言,故意顿了顿脚步,用屁股对准对方,蓬松的尾巴故意晃了晃,然后继续朝季幽兰的方向逃窜。
身后有过一瞬间的静谧,随后,滔天怒火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