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上巡幸之际,邂逅佳人,携之还于都城,圣心甚悦,既而,布恩赦于天下。
——王都布告栏
一身素白道袍的女道人站在井国都城的布告栏前,脸上浮现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那狐狸果然一肚子坏水,竟然如此轻易就达成了任务,现下就等它通过符纸把消息传递出来……’
没有了驻扎的筑基修士,对于季幽兰来说,这座城池的大阵形同虚设,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不能心急,这座王都里依旧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事物,那便是统御整座洞天阴阳气象的灵宝——
【井中日月】
……
与预料中的不同,将安生带回王宫后,国主陈萱琳并没有表现得很急色,只是将他安置在寝宫,安排宫中阉奴服侍他沐浴,又叫来了负责准备猎场的女官雪如意。
“查出来了吗?”
陈萱琳语气淡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女官知道,会这么快差她去调查,那便是非常上心。
“回陛下,那男子确实不在这次猎场挑选的名单中。”
她低着头恭敬道,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猎场中的猎物都由她经手,里面自然没有这么一号人。
“不在名单里,那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女人用手撑着侧脸,斜斜地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善。
“陛下,因为您之前的旨意,所以我又让人就近驱赶了壁山一带的山民进来。”
女官如意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
她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古怪,虽然她没有亲眼所见,但能让眼前这位暴君如此在意,更是为了他放弃秋猎。
‘想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雪如意暗自想着,洞天之中,要么是这暴君的势力,要么就是玄教,难不成还有第三方势力?
倘若是玄教,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无论是谁,雪如意首先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等绝色佳丽,你们会毫无所知将他和那些猪狗模样的贱民一同赶入猎场?你莫不是在耍我?!”
女国主冷笑道。
“奴才万万不敢……”
如意连忙下拜,这暴君向来多疑,自己答得稍有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
她想了想,道:“奴才曾听闻山民之中有巫祀,容貌俊美非凡,气质如雪山之莲,毕生清修以侍奉山神。”
陈萱琳心里一动,抬了抬眼,道。
“继续说。”
雪如意眼眸微眯,继续恭敬道:“陛下,山民们对巫祀非常尊敬,定会为他遮掩行踪,那少年俊美非常,又来历不明,依我看会不会就是传闻中的巫祀……”
“巫祀?”
女国主喃喃着,女官的话倒是不无道理,不仅如此,还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是知道的,这些山民都是自家修士从苦境山越一带掠来的,而在更深处的十万大山中,生活着名为巫民的族群。
那些巫民不服王化,依仗十万大山的天然地势,与夏朝对峙了上千年。
虽然在陈萱琳看来,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但千年来,夏朝的军队却也未曾真正打入过巫民的腹地。
‘只是,会这么巧吗?’
陈萱琳眼底浮现一丝猜疑,恰好抓到一位巫祀,会不会又和那该死的玄教余孽扯上关系?
雪如意知道这位暴君在担心什么,距离玄教起事也才过去几年,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男子实在太过可疑。
但她也暗自惊奇,正常按这暴君的性子,早该抓起来严刑拷问,现在如此犹豫,想来是那少年当真俊美无俦。
雪如意目光闪烁着,开口进言道:“陛下,奴才听闻巫祀善咒术,您可以把他关入死狱,由典狱大人拷问一番……”
“你在教我做事?”
陈萱琳淡淡道,吓得女官连连叩首:“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话虽如此,但是她也认为,雪如意说的有些道理。
这女官能在她手下活这么久,不单单只是容貌娇小可爱,也在于她比一般的愚民更有见识。
“罢了,这次就饶过你,下去吧。”
陈萱琳摆了摆手,雪如意赶紧谢恩,躬着腰缓缓退去。
“谢陛下,奴才告退。”
见她退去,女国主坐在凤榻上,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另一边,安生泡在浴池中,他是只比较有边界感的狐狸,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旁边观摩。
两名宫奴被他一句狐言惑住心神,自去屏风后候着。
当然,硬要看也行,虽然隔着屏风,瞧见的是一道单薄瘦削的身影在池中沐浴,但倘若绕过屏风,就会惊奇地瞧见一头白毛狐狸浸泡在水中。
时而狗刨式,时而仰泳,时而沉下去,时而浮上来。
别说,当狐狸这么久,还没泡过澡,怪舒服的嘞。
安生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思索着要怎么蒙骗那位国主。
其人眼神阴霾,面相沉郁,多半心理不怎么健康。
看来不能修行对她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人虽然外在张狂,但内心应该非常敏感。
安生有些头疼,光是自己的来历就不好蒙混过去,到时候别给他整些监禁拷打play,他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见鬼,我只是一只狐狸,让一只狐狸承受这些东西未免也太沉重了吧!’
安生叹了口气,爬上岸边,一个龙卷风甩头带动身体将毛发上附着的水珠甩掉,然后在阉奴准备好的浴巾上面来回打滚,把身子擦干。
滚着滚着,突然听见了某种莎草纸被揉碾的声音,狐狸疑惑地用爪子翻开浴巾,惊讶地发现折叠着的毛巾内侧竟然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墨水写着三个字。
【你是谁】
‘欸?’
安生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个情况?
下一秒,那些墨迹开始溶解,缓缓拼凑形成另一个字。
【巫】
巫字出现的瞬间,莎草纸自燃起来,化作一缕薄灰飞散在浴池的水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