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夜班让Una有些疲累,回到家他便早早地洗漱完了。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他拉开椅子懒懒地坐下,恣意张扬,全不似人前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虽然身体困倦,但Una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看得出此刻他的心情很不错。
肖霓已经死了,也算是让他可以稍微缓一缓了。回想起这个女人,他眼中满是讥讽。她实在是太好拿捏了。
想到此处,Una懒懒打了个哈欠起身躺上了床。手背搭在额头上,幽黑的双眼轻轻阖上,很快意识陷入睡眠之中。
好久之前的往事在他的梦中也渐渐浮现……
自孟冉父亲和赵亭午身死之后,Una彻底地占据了这副身体的使用权。之后他还继承了孟父所有的财产,不会再有忍饥挨饿的时候了。
当然,他想要杀人的时候也方便许多。
在这时他也发现了每当他想要对谁动手的时候,孟冉本体就会在他的体内挣扎。他们小区里面有个小孩子十分讨厌,哭叫的声音很刺耳,他很想杀了了事。由此他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孟冉在他体内挣扎。
那是一种他能感觉到的强烈失控感。
他下手的时候,就因为这样还差点被人发现。好在对方是个小孩子,让他没被看见脸顺利逃脱了。若是他选择对成年人下手,只怕在孟冉本体的挣扎之下,对方可以逃脱甚至反抗他。
好不容易抢来了这具身体可是却不能随心所欲,这一度让Una极为光火。每每念起赵亭午这个名字,Una眼中的狠戾总是让人胆寒。
要不是他临死前摆自己一道,让他没办法亲手杀了他不算,居然还埋下了孟冉跟他抢夺身体的隐患。
一些鲜活的生命力从自己面前走过他无法下手,连日来的欲望无法正常发泄,Una就像是到瘾君子饱受毒瘾折磨一般。
他渐渐趋于暴躁易怒,心中恨不得将已逝的赵亭午挫骨扬灰。当然Una觉得孟冉这个人也真是好笑,像鸵鸟一样既不想面对亲手弑父事实,又守着道德感在他想要杀人的时候强烈挣扎。
又想做圣人,又不想入世,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又是一天深夜,现在Una的家中已是他独自一人。漫长黑夜,倘若不去做些什么的话就会显得异常难捱。一人独守着偌大的屋子,真的太适合干一些没办法在太阳底下曝光的隐秘事了。
可偏偏Una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日来和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格争斗又要压制心底的杀欲,他双眼泛红,犹如恶鬼。
看着屋外浓厚似墨的夜幕,Una穿上外套出了门。
黑色的外套让他和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兜帽遮掩之下,只露出一双冷漠又凌厉的眼睛。
深夜的街道上根本没有行人往来,枯落的树叶落了满地踩在脚下发出碎裂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几乎发出回响。Una在黑夜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片刻之后,他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只黄白花色的小土狗正蜷缩在电线杆下,茸茸的毛发不足以抵御冬夜的寒冷,它盘成半圆形的身子仍在风中瑟瑟发抖。
漆黑地双眸里倒映出了那只小土狗的身影,平静似深潭地眸子在它身上停留许久。Una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小狗,与他高大的身材相对比,这土狗相当娇小。
站定片刻后,Una忽然弯腰将这只小狗抱起。细长的前臂肌肉瞬间绷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蜷缩着身子熟睡的小狗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Una使的力气极大,小狗重重摔在地上甚至只能发出呜咽声。Una的动作没有片刻停顿,他再度抱起地上那只已经姿态诡异的小狗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如此重复两三次以后,直到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血腥味他终于是停了手。
看着地上那只小狗全身变形,黄白的狗皮兜着一堆变形折断的骨头本能地抽动,忽然那双幽深无波的双眸有了笑意。
他仰头理了理些微凌乱的呼吸,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他勾了勾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
Una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背靠在电线杆上,看着头顶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不过片刻兴奋之后,迎接他的是更加巨大的空洞寂寥。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正常对人下手,只能深夜出门通过虐杀动物的手段来暂时纾解内心的郁结。然而多日来先不说小区周围的流浪动物渐少,单单只是对动物下手早已不足以排解他被压抑许久的杀意。
Una着实是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苦心经营得来的身体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此刻,Una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哭泣声夹杂着争吵声。
Una的眉头忽然皱了皱,这里由于工地施工附近已经是少有人经过,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怎么会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他转过施工铁皮分隔的街角,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女生正在跪在地上哭泣。
Una看清了那个女生的脸,那是他同班女生肖霓。
他对这个女生很有印象,他心知这个女生内心暗恋孟冉。要不然当初被她目睹把许司推下楼之后,她也不会轻易地被他一个吻迷得什么都没往外说。
另一个人满身灰尘,穿着工地上干活的工人的衣服,头发被水泥沾染得发灰,身上的衣服脏得板结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好像是她的父亲,Una有印象在学校家长会上见过他。
肖霓此刻已经是哭红了眼,原本漂亮恬静的模样不再,她泪水糊了满脸跪坐在地上哭泣。
寂静的夜色里,他们俩说些什么,Una可以听得很清楚。
那男人面对着肖霓的哭声十分不耐烦:“哭什么哭,赶紧滚,老子看了心烦。”
肖霓冲那人吼道:“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干出这种事情来?!”
“你管老子?”肖霓父亲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早晚嫁出去的赔钱货,现在拍你两张照片换点钱花怎么了?”
闻言,肖霓的脸色白了几分。她上前和她的父亲拉扯起来:“你把照片拿出来。”
肖霓的拉扯和哭泣声让肖父十分厌烦,他随即反手一个耳光重重扇在肖霓的脸上,唾沫横飞地骂道:“现在抢什么啊,反正我都不知道卖给多少人看过了,还不如就给我挣点钱。”
肖霓被一记耳光扇到在地,她的脸上几乎是立刻就肿了起来。不知道是耳光的力度太大还是肖父口中的话令她绝望,她坐在原地眼神呆滞。
孟冉站在角落,静静地听着。
肖霓的父亲有酗酒赌博的习惯,他有听班上的同学提起。Una望向两人身后树立着巨大塔吊的工地,哪里还能想不清楚这个人干了什么。
她的父亲是在工地上做工的,平常靠出卖体力换取劳动生计。这些工地的人是靠极度榨干身体劳力来工作的,休闲之余更多人当然是选择简单又直白的方式让他们来慰藉疲累的身躯。
他们放松的方式通常是粗暴的食欲、色欲,更简单来说就是吃饭、女人。
肖霓这么一个青春又好看的肉体,但凡出现在这个工地一次,难免就成为污言秽语的谈资。
刚好肖霓父亲又是个相当缺钱的烂赌酒鬼,要是发现偷拍几张自己的女儿几张私房的照片可以换来金钱,他自然不会拒绝。
听完这一场家庭秘辛,Una黑色的瞳仁依旧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他着实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
转身正要离开,他却没看见肖霓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坐在地上的她转头看见路边一块圆形的鹅卵石,看着自己父亲正要潇洒离去。她抄起鹅卵石快步追上他,对准他后脑砸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也让孟冉停住了脚步。
肖父吃痛出声,然而这一击似乎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甚至都没看见伤口有任何出血。他转身看见自己的女儿惨白着脸,浑身发抖,那块鹅卵石就被她握在手中。
疼痛让肖父瞬间暴怒,他平日因为酗酒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圆了,恶狠狠地说:“你敢对老子动手?”
如梦初醒的肖霓被他周身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暴怒的肖父上前一把扯住肖霓的头发抡圆了手臂连连往肖霓的脸上扇了好几耳光,即便是自己女儿尖锐的哭叫声也没让他心软几分。
这个架势,似乎是要冲着将这个女儿打死去的。
孟冉站在原地讥笑着观看。真是个蠢女人,刚才是个多么完美的角度啊。明明用好力度砸下去连一击毙命都可以做到,居然让那个男人反倒将她殴打成这个样子。
挣扎间,肖霓手中的鹅卵石早已脱了手。圆滚滚的石头顺着拉扯的两人脚下滚到了孟冉的脚边打了个圈躺了下来。
孟冉看着那个石头,眼眸动了动。
此时的肖霓已经是蜷缩在地本能地抵挡,她的父亲犹嫌不解气,对着地上的她连踹好几脚。肖霓本就身板瘦弱,受了这几脚基本已经痛得连呜咽的声音都发不来。
看着逞凶的男人,那颗脆弱的后脑勺直直地暴露在孟冉的视野之中。
一只更加纤长有力的手就捡起了那块石头,专心殴打自己亲生女儿泄愤的男人却并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忽然,肖父听见了一声闷响仿佛从自己的灵魂深处传来,然后是大脑迟钝传来的钝痛,他眼前泛白甚至没办法转身看看是谁对他动手,身子便僵得像是一根木头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
已经倒地的肖父就像他刚刚杀死的那条死狗一样开始抽搐起来,Una看了看手中已经沾血的鹅卵石,熟悉的血腥味让他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逐渐兴奋,他再次抡起手中的鹅卵石重重砸在肖父的头骨之上。
一次,两次,三次……Una神色越来越疯狂,他的心中几乎要狞笑出声。
孟冉这次居然没有阻止他?
Una近乎疯狂地砸着已经碎裂的头骨来确认他心中所想,直到肖父的头骨已经开裂,脑容物几乎要流出他才终于停了手。
带着满手鲜血,Una仰天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段时间因为压抑杀欲的所有烦躁伴随在这具尸体上的发泄一通后消散殆尽。
疯狂的神色渐渐褪去,他眸色再次变得清明平静,如春风拂面。
忽然一声隐忍的低泣声传来,Una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侧眸看向她,只见肖霓瘫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因为恐惧抖如筛糠。
Una的视线在那具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上逡巡一圈又停在了她的身上,按理说他应该也把这个女人杀了灭口才对。
还是握着那块石头,他朝着肖霓迈了一步,几乎是同时孟冉强烈的挣扎感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Una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脚步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