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披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
苏鸢始终离着黎星回远远的。
黎星回率先打破沉默,递给苏鸢一个崭新的军用水壶,方便她上工时带水,
明明很关心,说出口的话却不讨喜,
“码头的活不适合你,你明天别……”
“停!”苏鸢抬手打断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有这功夫瞎担心,不如给我按摩,放松一下筋骨。”
话一出口,苏鸢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平时调戏打趣习惯了,怎么就没管住这张嘴呢?
今晚,这男人非常不对劲,好似被鬼上身了。
果不其然,
她念头刚起便听到黎星回说:“好,我有药油,回去给你揉一揉。”
她听见了什么?
揉一揉?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苏鸢洗漱完躺在炕上时,
黎星回一把掀开她盖在身上的布单。
吓得苏鸢一个激灵弹跳而起,“你要做什么?”
这男人平时一副誓死不从、纯情小男生的姿态,如今一反常态,这么主动,
就,挺惊悚的!
黎星回示意她看手上的小瓷瓶,“我给你揉揉胳膊腿,不然明天有你受的。”
“揉就揉呗,你掀我布单干什么?”警报解除,苏鸢又开始招欠,
“你真没点其他想法?”
她刚趴好,
黎星回宽大干燥的掌心贴上她的小腿,“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苏鸢:“不能!”
突然,黎星回掌心稍稍用力。
一股麻意沿着小腿,迅速窜进苏鸢心里。
她忍不住挣扎道:“你轻点儿。”
“轻了不管用。”黎星回在她小腿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老实趴好。”
“我不管,你必须轻点儿。”苏鸢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上一世,她没少找人按摩,也没觉得会这么痒啊?
黎星回语气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宠溺,“好。”
几分钟后,
苏鸢适应了那股麻痒劲儿,逐渐放松身体,眯眼享受起来。
期间,她时不时指点位置,
“往左来点儿,对,就是那里。”
一时有些得意忘形,“没吃饭吗?使点劲啊!”
黎星回有求必应,手背青筋凸起,指肚深深陷进苏鸢细腻的皮肤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苏鸢的皮肤似乎变白了许多。
其实,从他们见第一面起,
黎星回便觉得苏鸢底子很好,再长开一点,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轻点,”苏鸢脚趾绷直,痛的嗷嗷叫,“我错了。”
黎星回拿苏鸢这个滚刀肉没办法,只得调整力度。
苏鸢眯着眼,舒服地直哼哼。
黎星回难得见苏鸢乖巧淑静的模样,心底软乎乎的。
陌生的情绪令他有些无措,忙转移注意力,“谢谢你。”
“为了老张头?”苏鸢不用猜也知道他为的什么,
“先别急着谢我,那些粮票是你妈妈今天刚寄来的,你别怪我就行。”
“不怪你。”黎星回为苏鸢能懂他,心中有着丝丝雀跃。
他第一次向他人吐露内心想法,
“老张头的儿子媳妇出海遇难,家里只剩他和孙子两个人。”
“前段时间,他孙子生病了,家里揭不开锅。”
“我让林平出岛买了点粮食和肉,给他们爷孙补补。”
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苏鸢不会因此生气。
果然,
苏鸢听后,迷迷糊糊地说:“做的不错,姐姐亲一……”
听得黎星回笑弯了眼。
他不明白,
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为何对口花花这么乐此不疲?
黎星回仔细为苏鸢盖好布单,吹灭了煤油灯。
翌日,
苏鸢满血复活,去到码头准备大干特干。
偏偏有人不长眼,上赶着找麻烦。
郭海洋几个男人或站或蹲在石土旁,看到苏鸢过来,语气不善道:“嘿,苏鸢是吧?”
“既然你这么能耐,不如你们女人一个小组,单独干?”
苏鸢双眼危险地眯起,“你什么意思?”
郭海洋站在土石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鸢,“意思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不愿意带你们女人玩了。”
“谁的意思?”苏鸢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那些男人神情倨傲,眼睛都不往苏鸢的方向看一眼。
苏鸢懂了。
这些人支持郭海洋的行为。
胡建业远远发现气氛不对劲,走过来呵斥道:“都发什么呆呢?赶紧干活。”
郭海洋从土石堆上跳下来,“队长,我们集体要求重新组队。”
“女人们干活慢,力气小,严重拖慢工程进度。”
“让她们自成一队,一边玩过家家去。”
其他男人纷纷附和,“对,我们没时间陪她们过家家。”
过家家?
对这些在码头下苦力的女人们来说,这三个字极具侮辱性。
除了苏鸢,在场的几个女人纷纷埋下头去,
旁人无法看清她们脸上的表情。
苏鸢只觉一股怒火在胸中翻腾。
她不怕别人针对自己。
前世经历过太多黑暗,承受过太多磨难,她早已练就强大的内心。
根本不将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
但是她们不一样,
她们能站在这里,承受了很多压力和异样的目光,亦承担着养家糊口的责任。
苏鸢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波及不相干的人。”
时间紧,任务重。
胡建业没时间去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直接指定:“女人们自成一组,苏鸢,你来当这个小组长,协调好大家的工作。”
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女人天生比不上男人。
他拍拍手动员道:“大家抓点紧,都动起来。”
一个小组长的名头,更是把苏鸢架在火上烤。
其余三个嫂子默默拿起工具,走到划定的区域开始干活。
苏鸢知道,
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被针对的事实。
她挑了最重最累的活
——挑箩筐,运土石。
刨土石,装筐,运送,重复又繁重的工作持续了一天。
期间,另三位女工未曾同苏鸢说一句话。
无尽的沉默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下工后,满身疲惫地回家了。
苏鸢看到院子里堆积的槐木。
她知道,那是洪父找人送来的。
苏鸢顾不上吃饭,找出木匠工具,就着煤油灯昏黄的光亮,开始干活。
“唰唰”
她发了狠地刨着木头,憋着一股劲。
用不了几天,等她做好家伙什儿,一定狠狠打那些男人的脸。
干了一天活儿,
汗湿的衣服黏黏糊糊贴在身上,非常难受。
她干脆脱了,上半身只着一件无袖背心。
苏菲担心姐姐饿,举着馒头,时不时喂姐姐吃一口。
黎星回披着月色回到家中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他心里没什么龌龊心思,
目光落在苏鸢红肿的肩头上,轻声道:“苏鸢,明天我们去领证。”
他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