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回不知道苏鸢现在的情况，无从解释。
回来的其余战士们沉默不语。
连绵不断的轰炸声和突破黑暗的火光，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赵阳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鸢姐为了掩护我们撤离，牺牲了。”
孟夏巧手指太过用力，深深陷入黎星回手臂。
她断然道：“不可能，她不会牺牲。”
黎星回微微眯起双眼，“我们所有人亲眼目睹。”
直觉告诉他，苏鸢的秘密近在咫尺。
孟夏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她是厨子，她不会死。”
“对，她绝不会死。”
厨子是他们整个孤儿院的偶像。
前世潜伏在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丧命？
庄明忠心疼地弯腰捡地上的资料，“孟工，你怎么扔把战士们辛苦带来的资料扔了？”
“万一丢失一张，其中的损失你负责的起吗？”
“这些资料都是假的，真正的资料在苏鸢同志手上。”
孟夏巧留下这句话，擦干净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仔细整理好仪容，去忙自己手上的研究了。
她难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
——她一直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大姐姐。
那时的厨子跟她在同一个孤儿院，有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小圆子。
孟夏巧年龄小，经常受其他小朋友欺负。
小圆子护着她，一次次将霸凌的孩子打跑。
她问小圆子为什么帮自己？
小圆子说：“我曾经也被欺负过。”
孟夏巧羡慕那些被领养的孩子，“我要是也能被领养就好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也不会受欺负。”
但是，她天生不爱笑。
领养的人不喜欢她。
小圆子是个异类，“我不要被收养，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
当时的孟夏巧还小，不明白小圆子话中深意。
那天后，一群神秘人带走了小圆子。
从此后，再没人护着她了。
被欺负的狠了，孟夏巧不得不奋起反抗，也终于明白了小圆子的深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院长办公室外偷听到小圆子的去向。
小小的人儿，第一次有了人生目标
——她要变得很强很强，同小圆子一起站在顶峰相遇。
当她成功进入军工研究所，接触更深层次的东西后，得知小圆子的代号和工作性质。
孟夏巧知道厨子一直想回到祖国，带着一身荣誉回归故里。
更知道厨子渴望穿上那一身军装，
却死在了异国他乡。
得知这个消息后，孟夏巧亲自为厨子立了衣冠冢。
为缓解悲伤，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猝死。
睁开眼便来到这个世界。
她能再次和小圆子重遇，真好啊！
黎星回安置好司书臣，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属院。
两个小丫头去上学了，家里没人。
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好似一艘在茫茫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孤舟。
他甚至没有力气走进房间，径直在门口台阶上坐了下来。
周围静的可怕。
他甚至能听到腕表转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院门被人打开，宋亦走了进来。
宋亦攥紧黎星回的衣领，胳膊青筋鼓起，径直将人拽了起来，红着眼睛问道：
“黎星回，鸢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黎星回任由他提溜着，轻声应道：“嗯。”
砰！
脑中一声炸响，耳鸣不断。
宋亦的手无力垂下，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黎星回，她不是军人，冲锋陷阵轮不到她，为什么……”
宋亦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苏鸢从来不是明哲保身的人。
否则也不会抓到捕鲸船，不会举报赌博，不会清除贾意真等敌特分子。
然而，知道归知道。
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让他如何接受？
宋亦失魂落魄，同黎星回一起在台阶上坐下。
他递给黎星回一支烟，“嗯？”
黎星回摇头拒绝。
宋亦也不强求，点燃香烟吞云吐雾，来掩盖发红的眼睛，
“鸢姐走的痛苦吗？”
黎星回神游天外，“应该没什么痛苦吧？”
宋亦猛抽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去，“那就好。”
两人干坐着，直到太阳西沉。
苏菲和苏曼两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白着脸问道：“姐夫，我姐真的牺牲了？”
黎星回抬手挥走身边的烟雾，一脸莫名，“谁告诉你的？”
“家属院的人都在说。”苏曼眼中的泪水摇摇欲坠，随时准备哭给你看。
黎星回终于回神，急忙解释，“你姐没死。”
宋亦抽烟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好友，判断对方这话的真假。
苏菲悬着的心依旧没有放下，“真的？”
黎星回哪敢说一个不字，“真的。”
“为什么我姐没一起回来？”苏菲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黎星回也想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惆怅。
他想媳妇了。
长时间没得到回应，一向坚强的苏菲也红了眼眶。
吓得黎星回急忙保证，“我不知道你姐为什么还没回来，但是我发誓，她还活着。”
两个小丫头狐疑地望着他。
“龟大将跟着你姐，不会有事的。”黎星回搬出海龟，增加说服力。
“龟大将很厉害。”苏菲总算相信了，“姐夫，我去给你做饭。”
“菲菲姐，我来帮忙。”苏曼像个小跟屁虫。
宋亦不淡定了，“鸢姐真的没事儿？”
黎星回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去洗手。
他解释了那么多遍，已然有些不耐烦，“谁说她有事儿了？”
宋亦愤然道：“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似乎真没点明苏鸢牺牲的问题。
艹！
宋亦扔掉烟蒂，脚尖用力碾了碾，气不顺地说：“鸢姐既然没事儿，你消沉个屁！”
黎星回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和苏鸢相识以来，从未分开这么久过。”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我想我媳妇了。”
宋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黎星回，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特么的！
这恶心玩意儿是谁？
宋亦踹了好友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得苏菲挥舞着锅铲冲出来，“宋亦，你打我姐夫干什么？”
宋亦气得要吐血了，“老子愿意。”
翌日，苏鸢已经牺牲的消息越传越烈。
造船厂的人也听说了。
桑梅骑着自行车冲到苏鸢家，“苏菲，吃好饭了吗？”
苏菲看着红肿着眼睛的桑梅，无奈道：“梅姐姐，我可以自己去学校，真不用你送。”
自从过年开春后，桑梅每天来家里接送她上下学。
无论她怎么拒绝，风雨无阻。
就像现在，桑梅态度坚决道：“不行，你姐不在家，我就是你姐，你必须听我的。”
“上车！”
苏菲不情不愿地爬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驶出院子，路过洪英家时，秦浩正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桑梅察觉到视线，身体不自觉颤抖。
她艰难地稳住车把，挤出一丝笑意，“秦指导，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