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设定下的这孩子会是一副云上颜，尘不见。
但柳越看着他时，还是不由得呼吸一滞。
唇红齿白，惊世容颜，这些个词都显得浅薄。
诉不尽这满室生光忽敞亮的感觉。
只道美人果然不分性别。
柳越看着孩子仍未长开的脸，心下笑着补充:
当然也不分年龄。
饶是现代社会审美疲劳，他也不得不由衷夸赞一句“好颜色。”
直接冲进心魂的惊艳。
呆立在门口的小姑娘应该也有与柳越差不多的感受。
那小女孩瞪圆了小鹿似的水润眼眸，一张樱桃润红的嘴唇大张着。
见她那副神情，柳越简直怀疑她可能还忘了呼吸。
“唉？”
她大叫了一声，长了翅膀似的三两步跃过来。
柳越把江秋雨按在镜台前的紫檀木椅上，那小鹿似的小姑娘就绕着木椅一个劲地转。
她还边转边看，仿佛要把江秋雨身上看出几朵花儿来才肯罢休。
江秋雨可能是被这炙热的目光灼到了，不适地皱着墨色的眉。
还是柳越看她转的头晕，强行将她按停下来。
小姑娘显然还没回过神，依旧瞪着水润的圆眼睛。
她指了指江秋雨，复又指了指柳越，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越苦笑着趁机轻轻拍了拍江秋雨毛绒绒的头，后者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柳越不怕死，没看见似的继续拍着。
他还敛眉故作为难，语气却是调笑:
“蓝颜祸水，你勾了她的魂儿。”
好半天，这边不动声色制止江秋雨的抵抗，柳越正用手为江秋雨抓梳着重新散开的发。
他心中甚至不觉哭诉:这年头想对孩子好点，居然还挺难。
孩子不领情怎么办。他该去哪儿求教这个问题？
另一边，小姑娘终于回了神，带着一脸不可思议，她慢慢垂下手。
半晌，试探着喊道:“江师弟？”
江秋雨点头示好:“余槿昔小师姐。”
这下，小姑娘彻底绷不住了。
“竟真的是你！怪不得大师兄要用灰尘抹了你的脸，还不让你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上早课！”
“大师兄还非要说什么他亲自教导，连选修习课都不让你去！”
“搞得直到现在宗门里的绝大多数师兄弟都怀疑你是否真的存在。”
说到这，余槿昔气鼓鼓:
“追着我问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简直烦人！”
情到深处，越想越气。
余槿昔鼓起腮帮，怒视柳越。
柳越忽略黑锅，只想夸她可爱。
结果余槿昔下一句话，直打的江柳二人猝不及防。
“大师兄竟是在身边藏了个小美人，还想着独占！”
江秋雨:“……”
柳越:“……”我不是，我没有，小姑奶奶我求你别瞎说。
《宪法》在向我招手。
啊不对，我根本没那心思！
柳越百口莫辩。
他可是我亲亲好干儿！
余槿昔说的激动，柳越不由得轻咳两声， 脑子飞速转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柳越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槿昔，你应当不是专程来找我叙旧吧？”柳越努力打破尬局。
对哦，余槿昔幡然醒悟，差点就忘记正事。
她面上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
余槿昔欣欣然解下腰间储物香囊。
秋香色锦布开出淡红薄荷花，轮伞花序偏为疏离，椭圆状披针形叶片绣工精细。
丝绦顶端挂，彩绦伴着珠宝流苏稳稳系下端，另系有结出百结的系绳加以点缀。
这香囊是她心尖宝，心情好才带着。
扯开系绳翻翻找找，几寸大的香囊里掏出尺大的黄花梨木食盒。
食盒不小，看着也不轻，但余槿昔单手提起毫不费力就绕过楠木烫金线的屏风，将它安放在八仙桌上。
江秋雨同柳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跟着她一起来到桌前。
拉开屉盘先后端出一小碗杨桐叶染的青精饭，一小碗豆腐乳，一盅鲜笋汤，这些主食是完完整整的。
至于一碟狮子糖，一碟荔枝蜜饯，一碟凉糕，一碟千层糕，一碟龙须酥都是肉眼可见少了一半。
这个小姑娘眨了眨湿漉漉的小鹿眼，颇不好意思冲两位师兄弟笑笑。
柳越心领神会。
江秋雨觉得无所谓。
青精饭青而有光，余槿昔一口没好意思动，但看眼前这情况一碗貌似还是不够。
主食是余槿昔特意去膳堂端的，这些个甜点蜜饯儿出自二师姐的手。
如果是缺主食倒要好办一些。
小姑娘当即就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大师兄等等，我去去就回！”
刚迈出前脚，袖角就被轻轻扯住。
余槿昔疑惑回头。
“余师妹，师兄已然辟谷，就不麻烦你了。”柳越解释着。
开玩笑，柳越心想:
我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替我跑腿！
最后选择邀请小师弟小师妹坐下来，而他自己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着他们吃。
江秋雨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把女孩子， 特别是余槿昔爱吃的都特意推到她面前。
余槿昔来的匆忙，的确没怎么好好吃早膳。
有江师弟同意，她也不别扭，大大方方开吃。
碗筷只带了一人的，柳越特意为他们又寻了一副过来。
看小朋友吃饭的过程其实挺治愈，尤其还是这么可爱的两只。
留有婴儿肥的双颊一鼓一鼓的，活像运动的雪媚娘白糯米团子。
还是红豆沙馅儿的那种！
说来，余槿昔应当也只是比江秋雨大个一岁左右。
但那是建立在她蜕生后，若要算上蜕生前……
“柳如絮。”江秋雨打断他的思绪。
明明师承一人，柳越有点无奈。
好干儿就是不愿意叫师兄怎么办？
但江秋雨与旁人不同，柳越可以无条件娇纵他，江秋雨天生就在柳越这有特权。
柳越尊重他的意愿，不打算强人所难。
从没听过自家小师弟叫大师兄的某位大师兄抓回乱跑的神思，轻声回他:“嗯？”
江秋雨寻出丝绸单纱织制成的素帕，仔细拭擦筷子，末了夹起一块层次分明的千层糕递到柳越唇边几寸处。
“若熙师姐的手艺一向很好，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千层糕。”江秋雨难得带笑，“你也尝一口？”
小少年颦笑生光，凤眸清冷凌厉，桃花眼的绚丽又削弱了锐气。
这让他处于一个清而不冷，俏而不魅的微妙平衡状态。
好一个糖衣炮弹，好一个美颜攻击。
柳越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继续一反常态。
如果是以前的柳如絮，一定会冷着脸拍开他的手。
柳越偏不。
这可是来自好干儿的投喂！
有没有下次，什么时候有下次都说不定，他哪舍得？
柳越一口咬下，笑的满足。
江秋雨僵住，藏好差点流倾的情绪，江秋雨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柳越再次大获全胜。
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