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宇刚在空旷肃穆的酆都殿中转了两圈，熟悉着这与天庭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殿门外便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神念微动，已察觉到来者是谁，嘴角不由翘了翘。
推开沉重的殿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一位仙子。
身着鹅黄裙裳，身姿窈窕，容貌娇俏灵动，正是七仙女中年纪最小的那位。
此刻她微微垂着眼帘，双手交叠于身前，一副乖巧又带着几分羞怯的模样，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显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些许不自然。
“小仙见过酆都大帝。”七仙女盈盈一拜，声音细软，像是怕惊扰了这殿内的清静，“听闻帝君初至天界，姐姐们命我前来问候，看帝君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秦泽宇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七仙女，云梦泽司马空的主子之一。刚在凌霄宝殿看自己出风头，又目睹了自己和雷震子的大战，现在跑来“问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言自明。
“哦？有劳仙子挂心了。”秦泽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此地甚好，清静，合我心意。倒是没什么需要劳烦仙子的地方。”
七仙女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微微一怔，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帝君说笑了。
初来乍到，总有些不熟悉的地方。姐姐们也是一番好意，怕帝君无人使唤，若有什么琐事，吩咐小仙便是。”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些，“方才……方才在南天门外，见帝君神威，小仙……小仙们都钦佩不已。”
提到南天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泽宇心中暗笑，这小丫头片子，演技还差点火候。脸上却不动声色：“小场面，让仙子见笑了。雷将军性子急了些。”他侧身让开门，“仙子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正好我这殿里空旷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七仙女似乎有些犹豫，但想到姐姐们的嘱托，还是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踏入大殿，一股不同于外面仙境的幽冷气息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殿内光线昏暗，黑玉地面光可鉴人，映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更显得这地方空旷而威严。
秦泽宇随手关上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看着七仙女那略显局促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美人计？倒是看得起他。
不过，送上门来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仙子不必拘谨。”秦泽宇走到殿中一张玄铁打造的椅子旁坐下，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小仙名唤紫衣。”七仙女小声答道，依言在稍远些的位置坐下，姿态依旧有些僵硬。
“紫衣，好名字。”秦泽宇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看她那副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仿佛随时准备汇报任务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他靠在椅背上，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仙子似乎不太习惯我这地方？也是，跟你们仙女住的琼楼玉宇比，是冷清了点，连点像样的吃食都没有。”
紫衣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这空旷威严的大殿，确实与她们姐妹居住的仙苑风格迥异，到处都是冷硬的线条和幽暗的色调。
她定了定神，维持着礼貌：“帝君说笑了，这里……很威严。”
“威严不能当饭吃。”秦泽宇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似乎觉得无趣，随手一挥，一张玄黑的石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小袋子，还有一个透明的圆筒。“尝尝这个？人间带上来的小玩意儿，聊胜于无。”
紫衣的目光立刻被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吸引了。
袋子是某种奇异的材质，上面印着鲜艳的图案和不认识的文字，那个透明圆筒里则装着五颜六色的小块状物。她好奇地问：“这是……何物？看着好生奇怪。”
秦泽宇拿起一包发出轻微“咔嚓”声的袋子，很是熟练地撕开，一股浓郁的、带着点焦香的奇怪味道飘了出来。“薯片，油炸的土豆片，加了点盐和香料。凡人爱吃得很。”他自己先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紫衣看着他的动作，听着那诱人的声音，闻着那霸道的香味，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凡人……就吃这些？跟清淡的仙果灵露完全不同。“油炸……土豆片？”她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满是新奇。
“尝尝？”秦泽宇把打开的袋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保证比你们那些仙果露水有‘味道’多了。
就是没什么仙气，吃多了可能……嗯，长胖？”他故意逗她。
“长胖？”紫衣果然被这个词吸引了，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理解这个概念。
仙女生来体态轻盈，哪有什么胖瘦之说。
“凡人的烦恼之一。”秦泽宇耸耸肩，看她还在犹豫，便又拿起一片，“快尝尝。”
那奇特的香味实在诱人，加上秦泽宇那随意的态度，让紫衣心里的防备不自觉地松懈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一片薄薄的、金黄的薯片，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才试探性地放进嘴里。
“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咸香滋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带着油炸食物特有的满足感。
紫衣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咀嚼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唔！好……好特别的味道！”她忍不住又拿起一片，这次吃得快了许多，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发现了新粮仓的小松鼠。
秦泽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笑，果然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他指了指旁边另一个花哨的袋子：“这个是甜的，叫饼干，面粉烤的，里面还有果酱。”他又拿起那个透明圆筒，“这个是糖果，各种水果味道的。”
紫衣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些新奇的吃食吸引了，她凑近了一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包装。
“饼干……糖果……凡间竟有这么多奇特的食物？”她一边问，一边又忍不住伸手去拿那包饼干，身体也不知不觉地向秦泽宇这边靠近了些，方便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人间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些吃的。”秦泽宇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抖开来，是一件款式新颖、色彩明快的淡蓝色连衣裙，料子是某种柔软飘逸的凡间布料。
“还有穿的，用的，玩的……跟天界比，是少了仙气，但多了不少烟火气和……趣味。”
紫衣的眼睛彻底亮了，看看吃的，又看看那件漂亮的裙子，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和秦泽宇有仇。
她凑得更近了，几乎是趴在桌边，兴奋地问这问那，殿内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被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薯片饼干的咔嚓声冲淡了不少，显得轻松而诡异地……融洽起来。
七仙女揣着几包花花绿绿的零嘴，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姐姐们所在的仙苑。
她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红晕和新奇劲儿，一想到刚才尝到的那些奇特滋味，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回来了？”
“怎么样，老七？”
守在苑门口的几个姐姐立刻围了上来，见她这副模样，不像是吃了亏，反倒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姐姐们！”紫衣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东西，眼睛亮晶晶的，“你们快看！这叫薯片，是那个帝君给我的，人间的东西，咸咸脆脆的，味道好特别！还有这个，叫饼干，里面有甜甜的果酱！”
她说着，就要拆开一包与姐姐们分享，完全忘了自己是去做什么的。
“薯片？饼干？”五仙女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把按住她的手，“老七，我们让你去探他的底细，看看他有什么弱点，谁让你去吃东西了？”
“是啊，七妹，”二仙女也面露忧色，“你……你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那人……好接近吗？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紫衣被问得一愣，脸上的兴奋劲儿顿时卡壳了。
她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在酆都殿里的情景，除了那些新奇的吃食和那件凡间的裙子，好像……好像真的没注意别的。秦泽宇的态度一直很随意，甚至有点漫不经心，根本没给她什么机会刺探。
“他……他人好像还挺随和的……”紫衣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就……就给了我这些东西尝尝，还说……说人间有很多好玩的……”
“随和？”一直没说话的大仙女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冷意，“紫衣！你还记得我们让你去做什么吗？！”
她往前一步，盯着紫衣，语气严厉：“一点凡间的吃食就把你打发了？司马空还被他扣着！我们姐妹因为他丢了多大的颜面？你就带回来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们是让你去摸他的底，找他的错处，不是让你去跟他交朋友，尝点心的！”
大仙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紫衣心上。
“我……”紫衣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里的薯片袋子也捏紧了，发出刺耳的塑料摩擦声。
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新奇和好吃，完全把正事抛到了脑后。
不仅没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还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对方的“馈赠”，这……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看着大姐严厉的眼神，还有其他姐姐们或失望或不满的表情，紫衣的脑袋嗡的一下，羞愧和懊恼涌上心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起秦泽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当时只觉得他随意，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看穿了她的意图，在逗她玩呢！
“大姐，我……我错了……”紫衣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零食也变得烫手起来。她这次，真是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