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苪城
作为南境大城 ,苪城之内的百姓,生活本该是较为安稳的。
毕竟,数十万之众的城池,物资充盈,商业繁荣,百姓们只要肯出力,自然也不会过得多差。
然而,苪城越是发展,底层人民的生活,却越发凄苦,尤其是寒冬时分,很多百姓为了苟活,卖儿鬻女都已是常态。
但那些肉食者呢?
生活奢靡也就罢了,对待底层百姓的态度,也是视同猪狗牲畜一般,任意打骂 ,肆意妄为 ,但不知道为何 ,肉食者之中,却有着一份不算规矩的潜规则存在。
那就是不能杀人,或者干脆说,是不能杀有把子力气的男人。
也正是有着规则在,苪城之内,虽避免不了肉食者胡作非为,但底层百姓,总归还是勉强活着的,
曾经有世家公子,当街打杀了两个身材精壮的乡野猎户 ,便被当场问罪,据说为了此事,其背后家族,付出了极其夸张的代价,才将人给重新保了出来。
但就算是如此,其也在一月后,无端死于疾病。
此事之后,苪城之内的贵人们,也都收敛了不少,不过,同一时间,这道潜规则,也被众人所知。
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上,数座古朴雅致的阁楼 ,坐落其中,门头之上,福祥酒楼四个鎏金大字,让整个阁楼,都显得高贵起来。
作为整个苪城之内,规模最大的酒楼,每日来往之人,多不胜数。
当然了,福祥酒楼的定位,本就不是对照平民百姓的,但纵然是如此,数年之间,酒楼也以闻名天下的吃食和佳酿 ,吸引了近乎于整个苪城的中高层人物。
渐渐地,福祥酒楼,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苪城的中上层的象征。
一些苪城之民,甚至都以能够进入酒楼赴宴为荣。
当然,如此的场所,自然避免不了被人觊觎 ,甚至是苪城之内的高官大族,也都对酒楼起了心思。
不过,在他们对酒楼出手后,仅仅数日的时间,所有动了心思的人,尽皆横死街头,这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一位家主和四品主事。
此事之后,福祥酒楼依旧如常开门 ,苪城之内的官方力量,也在此刻似乎都隐身了起来。
这一下,近乎于所有人都知道,这福祥酒楼背后,可是站着一尊顶了天的大人物,自此之后,自然也没有人敢对福祥酒楼做什么了。
福祥酒楼,顶楼
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姬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来这苪城之中,有权有势之人,还真的是多呢?”
“就是不知道,这苪城百姓,能够三餐温饱者,又有几人呢?”
听到姬牧的话,宗哲有些皱眉,毕竟,他们这一次前来苪城,可是要有大事情要做的,为何太子殿下却这般感慨起来了?
更何况,这福祥酒楼乃是自家产业,如此说话,多少有些没有道理吧!
“公子,您此言是觉得苪城之内,有问题吗?”
听到宗哲的疑问,姬牧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反而是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中年人,“许楼主,你应该能够听懂孤的意思吧,说说你这些年的收获吧!”
中年人没有丝毫的迟疑,数年之前,他之所以会被派遣来此,除了开设酒楼,积累财富之外,最大的任务,便是探查苪城之内存在的隐患。
“公子,如您所言,苪城之内,确实贫富差距极为明显,或者干脆说,是整个苪城绝大部分的财富,尽数汇聚在少数人的手中罢了。”
“除此之外,苪城之内,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下,官员纠葛,相互牵扯勾连,构建了根深蒂固的关系网络。”
“官官相护,残害百姓,加之贪污受贿,官商勾结,如今的苪城的天,早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对于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想要解决过,可每一次有官员想要反抗,短则数日 ,多则数月,其绝对会死于非命。”
“数次之后,整个苪城,便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了!”
“其后数年 ,这种情况,越发夸张,不光苪城之内的官员不敢触碰,哪怕是朝廷最新派来的主官,也都开始对此讳莫如深起来。”
“官员们想要在苪城立足,就必须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否则,他就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敢走出来一步。”
“当然,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为令人心惊的是,近些年来,苪城官员体系,朝廷这边,已经派不进任何官员了!”
“如今的苪城,就仿佛一个铁疙瘩,内部混乱黑暗,但外部却极为团结,很多在国都之中奉命前来的官员,都根本走不到这苪城之内。”
“呵呵,好一个派不进官员了,这苪城之内的混乱,还真的让孤都有些震惊呢?”
“若非是这苪城还隶属于我大晋,孤都要以为,这座城,已经成为我大晋的国中之国了!”
姬牧说着,眉宇之间,更是多了几分狠辣之色。
对于边城的官僚体系,他其实本就没有抱多大的信心,毕竟,如今这个年代,皇权不下乡 ,基层之中,更多的,都是三老里长进行管理的。
但理解却不意味着他便能够接受了,尤其是这偌大的苪城,数十万之众,官场如此阴暗,他作为大晋储君,又怎么会再给他们继续鱼肉百姓的机会呢?
“小小苪城,其中混乱,还真是让孤都有些应接不暇了,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嘛?”
“许息,还有吗?你继续说,苪城这些家伙,胆敢如此肆意妄为,国都那边,竟然近乎于一无所知,他们的背后,绝对是有依仗的,那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
“要知道,仅是凭借苪城这些土着,他们可没有资格做出这么多的事情的!”
“公子,以密部这些年的探查,这苪城众人的背后依仗,恐怕是宁城的那位,或者干脆可以说,如今的苪城,早已经脱离朝廷管制,从而成为了宁王的国中之国了。”
“宁王吗?”
“倒是像这个老家伙的手笔,毕竟,宁城之侧的虞城,不也是早就打上了他宁王的标签了吗?”
姬牧幽幽的说着,这些年,他为何将密部的诸多力量,尽数放在了南境之中,除了一部分,是为了预防楚国,更多的,还是针对宁王这个大晋皇室最大的隐患罢了。
在此之前,这苪城虽然混乱不堪,但毕竟很多东西,都是暗面上的,和虞城明面上的支持,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些东西,不光他知道,连带父皇和朝堂那边,其实也都是清楚的。
至于他这一次,为何直接前来了苪城,无非是想第一时间,确认一下,那所谓圣教的地方嘛!
“许息,这苪城之内,可是一直都有这么多的江湖客吗?”
“还有那些拿着兵器,随意游荡的汉子,难不成这苪城之内,有什么属于江湖的盛会吗?”
“圣教的那个圣姬所言,她便是来自此苪城之地的,而圣教之所在,也在这苪城附近,可孤今日所观,城内虽然江湖客众多,但却连一个入眼的高手都没有。”
“当年,那圣教能够凭借一教之力,占据我大晋一郡之地,必然是有诸多高手坐镇的。”
“诚然,后面的圣教,被父皇剿灭,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圣教再怎么衰弱,也不会连一个一流高手都拿不出吧!”
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江湖客,姬牧有些疑惑的再次开口了,毕竟,他这一次亲自前来南境,除了应对宁王反叛 ,覆灭圣教可也是其任务之一啊!
听到太子殿下的问话,许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公子,苪城之内,没有什么所谓的圣教,但十年之前,苪城之外的山谷,却无端多了一个凶名在外的江湖势力。”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肃清了山中的宗门,强行占据了山谷,并以绝情谷命名。”
“麾下之人,自称乃是绝情谷弟子,随后,这些人对苪城附近的江湖势力,进行了极其血腥的屠戮。”
“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整个苪城连同附近,便就只有这绝情谷一家江湖势力。”
“其余的宗门,帮派,或覆灭,或逃散,或者干脆成为了绝情谷的下属势力。”
“当然,在这其中,整个苪城之内,也有诸多官员和大人物,以及一些家族豪门,也都遭受灭顶之灾,当时的苪城,死了很多人。”
“绝情谷三个字,也一度成为整个苪城的梦魇。”
“一开始,苪城官府还是派遣了诸多城卫军将士,前往剿灭,毕竟,这绝情谷的所做所为,已然危及到了整个苪城的发展。”
“然而,平日里在苪城作威作福的这些少爷兵,又如何是那些江湖高手的对手,几次剿灭不成,反倒是自身损兵折将。”
“苪城高层眼看着再度剿匪,会得不偿失。就将此等消息,迅速呈报了上去,不过,不知道为何,此事最后,朝廷那边,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反倒是距离苪城百里之遥的宁王殿下,亲自率领麾下宁城军将士,出面强势弹压了这所谓的绝情谷。”
“不过,宁王并没有将这所谓的绝情谷覆灭,反而是从中作保,为双方达成和解。”
“其后,绝情谷之人,便在苪城之内,以武道修为和高额福利,大肆招收新人 ,诸多百姓和乡勇,被其所惑,纷纷加入其中。”
“而这,也就造成了眼下,苪城之内,到处都是江湖人的现状,苪城不限制这些人的进入,这些人也不能对苪城之内的贵人动手。”
听完许息的话,姬牧整个人沉默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很多环节,都很明显了。
无论是苪城的官场,还是这所谓的绝情谷,说白了,都是宁王那个老家伙,为了彻底掌控苪城,而故意设计让外人看的吧!
“苪城,恐怕早在十数年前,便成为了那宁王的自留地了,而这所谓的绝情谷之人,或许便是当年被父皇剿灭的圣教残留吧!”
“宁王这一手贼喊捉贼的手法,倒是玩的很熟练啊!”
“王爷,眼下,苪城之内,局面混乱,不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站在太子姬牧身后,宗哲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作为殿下的护卫长,其实他一开始是不愿意让殿下亲自前来苪城的。
毕竟,按照密部所言,这所谓的苪城,和那宁王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密,殿下万金之躯,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并且,眼下朝堂对于宁王的问责,恐怕已经抵达宁城,谁也不敢保证,那位宁王殿下究竟会如何应对?
一旦他不愿返京辩解 ,宁王造反几乎已成定局。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这苪城作为宁王麾下所属之地,对于殿下来说,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刀山火海。
这要是再泄露了消息,那殿下纵然是宗师高手,面对一城之力,恐怕也是要折戟沉沙的。
“好了,宗哲,你过于紧张了,事情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宁城那边,纵然是反叛 ,也是需要时间来准备的。”
“可是,殿下,一旦宁王真的造反,到时候这苪城,可就成为了一个诺大的牢笼,您身份敏感,若是陷入此间,哪怕是大局,也绝对会瞬间崩盘的啊!”
对于宗哲的关心,姬牧坦然一笑,“放心吧,这一次,孤的后手可是很多的,区区苪城,还不放在孤的眼中的。”
“不过,你既然担心,那就让武轩和郅远他们进城吧!”
”苪城之内的城卫军虽然多,但凭借他们的战力,在禁军面前,不过稚子罢了,再者说了,孤此次前来南境,麾下所属,又怎么会就只有这三千禁军呢?”
临近晚间的时候,一支三千规模的大军,出现在了苪城之外,领头的禁军主将郅远,手持金令,强势叫开了城门,并以麾下禁军精锐力量,强势夺取了苪城的一面城墙。
当然,郅远这般霸道之行,自然是惊动了诸多苪城之内的大人物,可问题是,郅远的级别太高了,作为禁军主将,又是早年间跟随皇帝的潜邸之臣,又如何是他们这些最高四品的官员,能够压制的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