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不顾衙门青石板的坚硬冰冷,孙嵋跪倒在地,以额杵地,声音凄厉地请求道:
“请,先生,救救家父,救救家父…”
刚迈出一步的唐辰停下转身,瞧着额头已经磕红的少女,楚楚可怜。
若换做真是个少年,说不定就冲动答应了。
可他是在中介行业沉浸十年的老油条,见过的人比少女磕的头都多。
为了房产利益,亲兄弟人脑子打成后脑子的大有人在。
人性之淡薄,几乎没有任何遮掩。
长期浸淫在这样一个只讲利益的行业中,他的心肠已经练的堪比金石。
正如他卖诗换钱,帮福王作庞氏骗局,为的都是让他脱离陈府后,能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好好生存下来。
如今经历诏狱一遭,又被强行点将,他就是再傻,也看出未曾蒙面的那个皇帝老儿打的什么主意。
凭白拉他入局,无非是皇帝老儿不便出面,又想将那个成事不足的孙山孙知府救出来。
如此才能让给其他人,继续死心塌地的给皇帝卖命。
换做任何一个生活在皇权之上的普通人,得到皇帝如此信任重用,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可惜唐辰不是,他来自后世,又在人人为己的房产销售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年。
忠孝仁义那一套,根本束缚不了他。
凡事都讲利益,让他出手搅局必须给他好处才行。
皇帝老儿打了他一棍子,给了他一个旗牌官的甜枣。
用了所谓驽下之术。
这在他看来,根本不算给好处,更像赶鸭子上架。
一路走来,他想的都是如何坐在堂上,得过且过,就当看过年大戏了。
没曾想,那个见过一面的美少女,认出了他。
还在刑部衙门门口求上了他。
送上门的业绩不拿,会天打雷劈的。
见到少女求人,他也没什么顾忌,顺势张口索要好处。
皇帝老儿给不了的,或许从这个少女这里能弄点利息回来,也算不错。
摩挲着下巴,唐辰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赵起元先他一步说道:
“唐旗牌,我们东城所只有监察权,没皇上明旨是不能干涉三堂会审的。”
唐辰诧异地扭头看了这个小特务一眼,但见其俊秀英武的脸庞上多了愁容,两道剑眉几乎蹙到一起了。
另外两个禁卫军卒,几乎与他一般模样。
看样子三人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旗牌官缺乏信任。
只不过,如果按照他所说的规矩做事,皇帝老儿也没必要让唐辰来了。
唐辰笑了笑算是回应他的好意提醒,转而对孙嵋道:
“你们家在京城有房产吗?”
孙嵋一愣,她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不曾想眼前这个少年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似乎在他的眼中,房产地契比她这个大美人更有价值。
不过没时间多想,担心他反悔,急忙说道:“在南城有一个卖炸肉的小铺子,原本交给家仆打理,不过父亲出事后,那个老家仆给我东跑西跑,肉铺子已经关闭了。”
唐辰沉思一下,道:“那好,等救出你的父亲,那个铺子就归我了,如何?”
“好!”孙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不答应便是傻子,那个铺子既不在闹市区,面积又不大,本是当年祖上来京城讨生活时买的,出了孙山这个进士后,便一直打算卖掉。
只是孙山出事后,便没顾得上买卖,如果父亲获罪发配,她就是想卖也卖不掉,迟早会被官家查封。
见少年开口只是索要那间铺子,便能救父亲。
孙嵋想也没想,当场答应,不知为何,她天真的认为满京城大小堂官不敢救的人,这个少年真就能救出来。
唐辰笑着向旁边站着的年轻捕头招呼一声,喜不自胜地说道:
“行,那个谁,借纸笔用一下,写个合同,救出来你父亲,铺子就归我。”
那年轻捕头看他如同看傻子一般,别说南城的铺子,便是权贵遍地的东城铺子,也不值从刑部大牢中捞人啊。
赵起元三位也像瞧傻子一样,看着这位新任旗牌官。
唐辰完全不在意,还觉得自己占了巨大便宜,京城二环内的商铺啊,在前世卖不起,穿越了张口便的来,看来穿越也不全是坏事。
那三万的佣金没摸到手,也不是很亏嘛。
他也不管孙嵋看不看得懂,接过纸笔,刷刷快速写出一份制式合同出来。
两人按了手印,就美滋滋地将合同收进怀中。
“救你父亲出来后,你拿房契地契咱们就去过户,反悔我就拿合同去告你。”
唐辰学着电视上那些欺男霸女的恶棍模样,露出一个自认为痞坏痞坏的笑脸。
只是他这番表情在其他人眼里着实成了傻子。
“不会,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孙嵋还生怕他反悔呢。
唐辰嘴角上扬,露出奸滑的笑容,“你附耳过来。”
孙嵋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头过去,众目睽睽之下,想来他也不会占自己便宜,只是当这个少年郎嘴中热气吹进耳朵时,还是有一股瘙痒撩拨在心头,令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耳垂。
可听清他说出的话,孙嵋整个人如同被冬日的冰雪浇在身上,僵在当场。
杏眼一点点睁大,呼吸渐渐变得有些紊乱。
“孙姑娘去准备吧,按照我说的法子去做,三天后,你父亲肯定会被放出来。”
唐辰自信一笑,在众人诧异地眼神中,向着刑部衙门仪门走去。
那里已经开始唱堂威,四位堂官准备升堂了。
他作为钦命旗牌官,必须去旁听,不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赵起元三人完全如傻了一般。
“咱这个旗牌官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荣不顾尊卑,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钱大通也随声附和:“赵哥,不行,回所里跟陆统领说说,将我们再调回清白房里看档案吧?我怎么觉得,跟着这位小爷,迟早会被他坑的掉脑袋。”
赵起元看了一眼还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孙嵋,又瞧着已经走进仪门的唐辰,叹了一口气,出言道:
“孙姑娘,我不知唐旗牌给你出了什么主意,但在下还是提醒你,旗牌官今天是第一天当值,禁卫军东城所里的规矩还没来得及摸清,他的话你听听就好,不然出了任何触犯大郑律的事,最后受罪的都是你。”
孙嵋身子忽地一颤,恍若回神,出乎意料地对着少年郎的背影,郑重磕了一个头,起身向衙门外跑去。
赵起元看她跑到方向,好像是内阁首辅徐时行宅邸所在的方向,心下不由升起层层迷雾。
“难道是让她去求徐首辅出面救人吗?可这位太平宰相要是想要救人,早就救了,何必还会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