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是给咱们安排了吗?”唐辰微笑地看着福王道。
“安排了?安排什么?”
“奉旨要账啊!”
唐辰这话一说,使福王和钱大通二人恍然大悟。
对呀,还有三万的账没收回来呢。
只是,那三个家伙不太好要账啊。
“老魏给我说来,那三个不太好要吧,凭我的身份也好像不太好要。”福王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
不为别的,因为那三个家里背景都不差:
张少古,英国公的四子,英国公乃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在军方的资历老,威望高;
苏奇,国舅之子,皇后的内侄,千顷地一根苗,苏家独子;
余凌,长云公主幼子,长云公主乃是武宗皇帝的亲姐,确切的说是当今圣上的堂姐,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活着的,与明良帝同辈的长者。
三个人背景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连福王见了都发怵,从这三人身上要账,无疑于痴人说梦。
只是他们怕他,但唐辰不怕,干中介的要个中介费,还怕这怕那,那也别干了。
再说,他孤家寡人一个,连当朝阁老都得罪完了,还怕得罪一些勋贵吗?
“先礼后兵,倒时让魏忠贤跟我去,省得给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孟忠的威胁,唐辰还记得呢。
不知为何,皇帝的威胁他不放在心上,但那个老太监的威胁,却如鲠在喉,不得不时刻谨记。
“我也想看你到底怎么要,还跟上次一样,我扮成小太监,跟着你,如何?”福王纠结一下,说道。
“那,也行吧。”唐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同意,福王顿时兴奋地像二十万两银子又回来了似的,拉着他快步向宫门外走,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如何要账?
钱大通有心想劝一下,带着福王这样满城招摇不好,可见两位谁也没当回事,他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很明显两人都不会听的,还会平白得罪福王,就福王敢和皇上甩脸子的莽撞劲,得罪了他,自己别想落的好。
三人穿门过道,很快出了宫门,只是三人刚和等在宫外的石大亨等人碰面,一个不速之客,却凑上前来。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福王诧异地看着来人。
“见过隆王殿下。”
除了唐辰,其他人纷纷向来人见礼。
隆王却是看也没看,笑着对福王道:“三弟,借你的唐先生讨个主意,如何?”
福王怔了一下,惊异地看了唐辰一眼,又满是疑惑地望着隆王,“你向他讨什么主意?你王府里,不是请了许多幕僚吗?”
隆王面含微笑挥退闲杂人等,解释道:
“父皇给了我一个新差事,让我监考本次顺天府府试,我那些幕僚都劝我不要接这个差事,我是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想来听听唐先生的看法?”
说着,整衣敛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冲着唐辰微微一躬身,“还请唐先生不吝赐教。”
“去!”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唐辰挥手大喊一声,“大胆的去,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
说着,他做了一个所有人看不懂的手势,握拳回手,以肘下击,一脸的恳切的模样,看的人云里雾里。
隆王和福王都被他吓了一跳。
隆王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总感觉唐辰在戏弄自己,可其神色认真模样,又让他心生疑惑。
面上维持着微笑,道:“先生,觉得我可以担任本次的监考官?”
就差把造反写在脸上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唐辰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则是像个成功学大师似的,忽悠道: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相信自己,你的未来不是梦。”
隆王心中一凛,看向唐辰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冷冽,阴鸷,忽地又转为,热切,遗憾。
“先生说笑,小王没有什么梦不梦的,只是听从父皇安排做事便是。”
唐辰只是笑没说话,福王听的云里雾里,啥就越甲可吞吴了,听过铁甲铜盔,越甲是什么甲?
隆王觉得自己好似被眼前干瘦少年看透了,浑身不自在,可见过他敢算计当朝阁老的气魄,以及环环相扣的设套的架势,比府里那些所谓饱学之士强出不止一点,让其不得不硬着头皮,降阶相询:
“先生可教我如何做好此次监考官吗?那个当场脱衣搜捡的举措是该留还是该去?”
翻译过来,就是本王该如何借此次机会收拢士子之心,还合乎朝廷法度,成为士子口中的贤王。
又一个既要又要的家伙,唐辰冷笑,伸出两根手指。
“要做到两点?那两点?请先生赐教。”
隆王真是拿出来十足的诚意,府里养了二三十个饱学之士,都没让他这么礼贤下士的。
“二十万两,二十万两我给你出个主意,保准朝野满意,人人夸你。”唐辰一语惊四座。
别说隆王听了,便是旁边的福王听了都是目瞪口呆。
刚才他还说要坑谁呢?唐辰转头就将自己二哥给套进去了。
“这,是不是太多了,把小王卖了,也没这么多的银钱啊。”隆王哭笑不得道。
唐辰却不听他的啰嗦,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当空照,撂下一句,“现在是午时,距离明天重考,还有八个时辰,殿下有的时间考虑,请恕在下身负皇差,就失陪了,福王殿下咱们上车把。”
说完,不等福王回应,先一步蹬上福王的马车。
福王则如梦方醒似的,冲着隆王匆匆一礼,“我去劝劝他,有主意再给二哥说。”
“劳烦三弟,为兄实在是没有二十万两。”隆王一脸苦相,诚恳地冲着福王一长揖。
“我去劝劝,劝劝再说。”福王匆忙登上马车。
石大亨等人慌忙过来,向隆王见了一礼后,驾着马车缓缓启动。
隆王目送着马车远去,不由感叹一句,“如此毒士,怎就被老三得去了,只是二十万两太多了啊。”
“殿下,我们这就回去?”小太监狗腿子地上前来,询问下一步安排。
“王安还没找到?”隆王见到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太监,就莫名心烦,又是怀念王安在身边的一天。
“没,不知道王公公带着那队隆王卫,去了那里为殿下收拢人才了。”小太监陪着小心回道。
他最近几天挨了好几次打了,现在都有点应激反应了,一听隆王提到王安,他的皮禁不住就紧。
“王安,王公公你去哪了?小的给你烧香磕头,你快回来吧。”
隆王叹了一口气,“回吧,回去问问那些书生,明日重考到底如何做才能收拢那些士子的心?
若是还这么当街脱衣,那些人估计会砸了贡院吧。
只是不脱衣搜捡,若再出现夹带抄袭,孤也要吃挂落。”
没挨打,小太监立时欣喜若狂,当即忙不迭地应是,前去驾马车。
万安宫。
不等太监唱名通报,明良帝气势汹汹地便闯进门来:
“你还有心情看书,管管你儿子。”
雍容华贵的郑贵妃,放下手中的春秋诗集,笑着起身做了一个万福,“陛下这是又被谁气到了?”
“除了你儿子还能是谁?今天他竟敢给朕甩脸子,哈,还有比他这么不通礼数的吗?
朝堂上偷吃东西也就算了,在御书房里,当着臣下的面竟然敢跟朕犟嘴,这要是再不管管,是不是有一天要骑到朕的头上来了?”
明良帝摆摆手将其他人都赶下去,如同老太太似的,嘚吧嘚的将福王如何如何不堪尽数倾诉给郑贵妃听。
“洵儿最近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改明儿我让魏忠贤将他绑来,听凭陛下发落,是打死还是打残,全由陛下说了算?”
郑贵妃陪着他骂一阵,又为他亲手斟茶,才算让他的气顺了许多。
“那倒也不用,洵儿最近倒也乖了不少。
朕知道他故意在朝臣面前出丑都是你教的,只是不想被人忌惮,但有时还是要顾及一下皇家体面。”
明良帝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听到这话,郑贵妃眼眸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当娘的错,家里兄弟没有一个能顶梁的,帮衬不到。
小时候又没娘,也没人教我如何讨人欢心。
侥幸得皇上恩宠,进了宫来,只能委屈儿子,让他处处陪着小心,处处夹起尾巴做人。
只求以后,我们母子俩能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
明良帝见她哭泣,顿时感觉有点手足无措,“唉呀,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有朕在你怕什么,慈宁宫坤宁宫,你不愿意去就不去,朕还能挑你的不是不成,何必每日都要到那边受气去?”
郑贵妃柔切切地看了他一眼,哭的更伤心了:
“妾身就不该入宫,当年要不入宫来,就遇不到陛下,遇不到陛下,兴许我的第一个孩子还能活下来。
我那可怜的洵儿好歹还有个哥哥帮衬,兄弟俩在一起,也没人敢欺负,如今只剩洵儿一人,我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留他一人孤苦伶仃的,可让洵儿怎么活哟。”
明良帝大胖脑袋顿时变得更大,忙起身揽过郑贵妃,安抚道:
“唉,唉,你怎么又提这事,是朕错了,是朕错了还不行,有朕在,你怕什么?”
郑贵妃顿时羞红了脸,“大白天的,陛下不要这样。”
娇娇切切,如春风拂面,恰似若弱柳扶风。
明良帝见此良人,顿如吟酒般,心肝巨颤,不由得龙威一震:
“朕是九五之尊,天地之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乱说。”
一阵风过窗棂,春秋诗集翻动,展开停在一书扉页上,一行娟秀如女子写就的楷书小字,写着一句疑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到底是怎样的美妙境界,可以胜过世间一切?”
马车里。
马车刚启动,摇摇晃晃还没驶出宫禁,福王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真要跟我二哥要二十万两啊?”
唐辰笑着反问道:“怎么?殿下觉得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