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对夏云那小子,出手一直挺大方的,很多事情都不太跟他计较。”
“我还开玩笑说过他呢。”
“说什么搞得跟咱们祁家欠了他们夏家什么似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客厅窗帘没有完全拉拢,清晨的阳光透了进来。
祁遇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
“先不说天宫酒吧的事了。”
“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说。”
“其实我哥他……”
他话刚说到一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打断了他。
祁遇拿出手机,看到是汪铎来电。
汪铎很少这么早打电话过来,除非是事务所那边出了什么急事。
他划开接听键。
“喂?”
“老祁!不好了!”
“法庭这边,对手临时反悔,不肯和解了!”
“我这边跟他磨了半天,他态度强硬得很,我有点搞不定了,你赶紧过来一趟!”
祁遇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双方律师都谈得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变卦?
“行,我知道了。”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宁芷韵,解释道:“是汪铎打来的。”
“法庭那边有点急事,对手临时变卦,不肯和解了。”
“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我得马上去一趟。”
他站起身,伸手将她也轻轻拉了起来。
他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庞,眼神里满是心疼。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她肯定没休息好。
不能再让她跟着操心事务所的事情了。
“今天你就别去事务所了。”
“在家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晚上过来接你吃饭。”
宁芷韵轻轻点了点头。
她确实也觉得很累。
昨晚在酒吧的经历,还有周丽娜醉酒后的折腾,都让她身心俱疲。
她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温暖有力的心跳。
“好。”
她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开车小心点。”
祁遇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紧紧抱了她一下,“那我走了。”
他松开她,转身走向门口。
守在门外的王涛和其他几个手下立刻跟了上来。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公寓。
宁芷韵转身回房,正准备补个觉,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宁小姐,是我,艾利。”
“是这样的,我已经约了苗婉可中午在报社附近的餐厅吃饭。”
“到时候,我会让她把之前答应给我们的钱,还有给你的赔偿,一并吐出来。”
“我需要你过来报社一趟,配合我一下。”
“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让苗婉可不敢赖账。”
宁芷韵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需要配合?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诱饵。
艾利这个人,精明得很,昨晚在酒吧就看出来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艾利小姐,你约她吃饭,逼她赔偿,为什么需要我过去?”
“我不太明白。”
电话那头的艾利沉默了几秒。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宁小姐,我就跟你说实话吧。”
“我们报社之所以会配合苗婉可做那些报道,是因为……我们有些把柄落在她手上。”
“她一直拿这个威胁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既然你介入了,正好是个机会。”
“我们可以借着你的势,彻底甩掉她这个大麻烦。”
“你放心,我保证这件事对我们是双赢。”
“最终目的,就是让苗婉可付出她该付出的代价。”
宁芷韵仔细斟酌了下,开始反问她。
“艾利小姐,我们昨天才刚认识。”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凭什么认为你不会是为了甩掉麻烦,把我推进另一个坑里?”
艾利那头沉默了一阵,才开始继续说话。
“宁小姐,你还记得几年前,轰动整个京城的宁氏税收案吗?”
宁芷韵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父亲入狱,家族蒙冤,所有媒体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各种捕风捉影的报道,几乎将宁家淹没。
“那时候,京城大大小小的报社,几乎都报道了这件事。”
“各种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唯独我们花都报社,自始至终,没有刊登过一篇相关的文章。”
艾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芷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不知道。
那时候她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去关注哪家媒体报道了,哪家没有。
“因为我们花都报社的老社长,是你父亲的好朋友。”
“他了解宁先生的为人,相信宁氏是被人陷害的。”
“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往你们伤口上撒盐。”
“宁小姐,我们报社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但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苗婉可抓着我们的错处不放,一直威胁,我们根本不可能帮她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
“你放心,我艾利说话算话,这次绝对不会坑你。”
“我们目标一致,都是要让苗婉可付出代价。”
宁芷韵靠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父亲的朋友……
花都报社……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难怪昨晚艾利会出手帮她解围。
或许,艾利说的是真的。
至少,在对付苗婉可这件事上,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比起等待漫长的诉讼过程,艾利提出的方法,似乎更直接有效。
她确实想尽快让苗婉可得到教训。
“好。”
她终于开口。
“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宁芷韵没有立刻动身。
她站起身,走进洗手间。
热水冲刷着身体,也冲走了些许疲惫。
换上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西装套裙。
她拿起车钥匙,下楼取车。
车子驶出人才公寓。
她按照艾利发来的地址,她将车开往花都报社所在的方向。
越靠近目的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条街……这个路口……
她好像来过这里。
她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好像是带她来过几次这里。
那时候的花都报社,似乎比现在气派得多。
她好像还隐约记得那位社长的样子,是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很和蔼的中年男人。
父亲很尊敬他,称他为“梁老哥”。
思绪间,花都报社那栋略显陈旧的灰色大楼已经出现在眼前。
宁芷韵将车停在路边,熄火下车。
她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大楼。
外墙有些斑驳,玻璃也蒙着一层灰,不复记忆中的光鲜亮丽。
她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记忆中那个宽敞明亮,总是有人热情接待的前台,已经变了模样。
空间似乎缩小了,光线也暗淡许多。
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旧桌子和一把椅子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往里走。
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来到办公区域。
这里同样冷清。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里,只零零散散地坐着三四个人。
他们都埋着头,对着电脑屏幕。
工位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显得非常乱。
和她印象里那个充满活力、人来人往的报社,简直判若两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曾经那么风光的报社,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艾利的电话。
就在这时,旁边一间独立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旧款灰色夹克,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男人走了出来。
当他看清宁芷韵的脸时,眼中闪过惊讶。
男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是小韵来了啊?”
这声音……
宁芷韵抬起头,仔细看向男人的脸。
是梁叔叔,爸爸以前常提到的花都报社社长,梁有生。
梁叔叔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报社也完全没了当年的气派。
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太多。
“梁叔叔。”
梁有生走到她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爱。
“来来来,好久不见。”
“让叔叔好好跟你聊聊。”
“里面坐。”
艾利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从另一间办公室快步走了出来。
“宁小姐,你来了。”
艾利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话。
“社长,宁小姐,我们去会客室谈吧。”
她引着两人,朝走廊尽头的一间小会客室走去。
三人相对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梁有生再次看向宁芷韵,目光感慨。
“这么多年了,你长大了。”
“以前你爸爸带你来我这儿玩的时候,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小丫头呢。”
“你爸爸……他还好吗?”
梁有生的问题,像一把钝刀,戳中了宁芷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垂下眼睫,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爸还好。”
“宁氏的那点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回家休息着,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听到宁和伟安好,梁有生浑浊的眼睛里有了欣慰。
他点了点头。
“好,身体好就好。”
“其他都不重要了。”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会客室,又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冷清的办公区,苦涩地笑了笑。
“你看叔叔这边,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