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撕裂。刹那间,电闪雷鸣,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起来。
就在此刻,忽然一声炸雷,将千里山岳废墟劈缺一角,霎时碎石四溅,烟尘滚滚。
自那裂隙之中,乌泱泱涌现出一大群黑压压的鸟儿,数以万计,遮天蔽日,使得原本明亮的白昼瞬间变得昏暗无光。这些来历不明的诡异妖鸟振翅高飞,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枭叫,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神罚!神罚来了!”
人群惶恐觳觫,犹如蛇口之兔。男人面目扭曲,女人失声尖叫,所有人都拼命试图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在混乱与恐惧之中,德高望重的大佛师镇定自若,手拈佛诀,扬声:“阿弥陀佛,将军,这生生灭灭的世界,历史悠久,神迹庄重,我们有义务予以尊重,这是荣幸,也是长久以来积淀出的传统对我们的要求。”
高鹤立马怒喝:“寒鸦惊雷,这冤屈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苏嘲风!你还不知罪?——来人,拿下!”
“谁敢!”小公主一声娇喝,挡在苏唳雪身前,美眸圆睁,柳眉倒竖,一脸怒容地瞪着马上人,“高鹤,休得胡来!你无权处置她!我要见陛下!”
高鹤下马,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迎着虚空用力一挥。
寒光所过之处,空气被割裂开来。他高声喝道:“殿下,这把清风剑您也握过,您比谁都清楚,见剑如见陛下——今日之事,还请殿下莫要阻拦。”
“殿下,被埋在土里的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呢。救人要紧,收收脾气。”黑衣黑甲的人面色凝重,微微侧过头去,低声叮嘱道。
南宫离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心绪,再次开口:“高御史,三十万定北军戍防北境,其统帅乃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地位仅次公侯。就算将军犯了死罪,也该最后睹一回圣颜,面陈功过!你又何故阻拦?”
读书多的女孩子都强辩。高鹤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公主,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缓缓说道:“殿下所言极是,微臣受教了。”
“那就请大人让开。”
南宫离以为高鹤终于被她说服了,连忙道。
孰料,高鹤轻轻一挥手臂:“来人呐——”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南宫离心中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八名身材魁梧的宫人吃力地抬着两半扇硕大无比的铅木枷缓缓走来。
巨大的枷锁在黑暗中闪着令人胆寒的冷光,而中间的孔洞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张空洞无物的人脸,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她发出一阵阵凄厉至极的狞笑。
“慢着,这是做甚?”
南宫离满脸惊愕,大声喝止,紧紧地拽住苏唳雪的胳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张白脸上阴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比阴暗潮湿的地牢还要寒冷上万倍:“苏将军,按律法,罪臣面圣须上重枷。”
听到这话,南宫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转过头望向身旁的人,只见那张平日里白皙冷峻的面庞此刻竟也透出一丝苍白。尤其是当苏唳雪听到“罪臣”二字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小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唳雪的异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苏唳雪的手,轻声唤:“将军,你......”
话还未说完,“咔嗒”一声脆响,沉重的枷锁已经套在了苏唳雪脖颈上,并迅速合拢落锁,还在四角各挂上了一个大石垛。
眼前人唰地就变了脸色,豆大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额头滚落下来,如瀑的冷汗一下子把厚厚的衣甲全塌透了。就像在朗朗晴天里,独自淋了一场瓢泼大雨。
那双眉目平素总是很冷,此时却溢出了无尽的痛楚和隐忍,狼狈不堪,却还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够了!高鹤,你公报私仇,意欲何为?这枷合起来少说也要六七十斤,再挂上掇石,少说也要八百斤,如何戴得?!”
南宫离心里头又急又痛,气势汹汹,冲上前去,一把夺过那把锁,声音急切地喝道,“解开!你们想要她命么!”
然而,御史大人并不打算有一丝一毫通融:“殿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即便您也不得违逆。”
而后,又道,
“哦,对了,苏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或许对此不太了解——一旦戴上这枷,就必须跪地膝行。若是强行站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人的身体恐怕就要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拦腰折断,当场毙命。”
“呃——!”
苏唳雪整条脊梁骨被压得劈啪一通乱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般。她咬紧牙关,努力沉下一口气,试图迈步,却压根儿动弹不得,艰难地尝试着迈出一步,但那沉重的枷锁却让她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她的胸膛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激得她眼前阵阵昏黑,连面前俏丽的女孩子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离儿,你要我请罪……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请罪——我真有罪么?”
难道戴了枷,就是罪人吗?
“疯子!疯子!我说的是‘就算’,不是真的!”
小公主焦煎如焚,心中充满了痛苦与不甘。
这个人,太刚强,就连请罪也挂一副丧脸样子,委实不知悔改。放眼整个凉州,谁不知她屡立战功,镇守一方?谁不知是她历尽艰险,迎幼帝回朝?可那又怎样?一旦犯了众怒,还不是如丧家之犬一样,千人踩,万人唾?
人心如此,记仇不记恩,可这家伙偏偏不惧人心。
喜欢上这么一个傲气的女孩子,没人能体会她的难处。
她勤奋练习,做一个有修养、雅致的人,只希望等有一天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能让她觉得骄傲,不会觉得愧对她。
可在她够不着的地方,唳雪竟被这样欺负。
只有愿望而没有能力是最可悲的事。
南宫离抄起苏唳雪腰间军刺,跑到诽谤她的人那里,直接捅了进去,连续三刀。
长剑陡起,于黑暗中挥舞出一个惊悚的弧,砍进她半边身骨里。
所有人都震惊了。
南宫离咬着牙,手腕上一使劲,把军刺从眼前人肋骨间抽出来,退后两步,垂眸睨了一眼肩头的长剑,冷哼一声,一节一节地把它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就凭你,也配握这把剑?本宫拿这把剑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儿泥巴呢!”
白脸人双目瞪得浑圆,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般,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低头,看看自己漓漓拉拉从肚子往下流了一脚背的血,然后又抬头望望那无血无伤、面不改色的女孩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毫无血色的唇翕动着,几不可闻地嗫嚅着:“怪、怪物……”
最终,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倒进尘泥之中,没了声息。
俏生生的小公主,堪称女魔头与天潢贵胄的完美结合体,眼神冷冽而暴虐,比血淋淋的军刺还要令人胆寒。她怒喝一声:“不想死的,给我放人!”
宫人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人,仿佛只要他们敢说个“不”字,喜怒莫测的公主殿下就会立马招来地藏王,拉他们下地狱,一个个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手忙脚乱地给苏唳雪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锁,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南宫离上前一步,一把将苏唳雪搂进怀中,也不管身边眼睛的海洋,只顾一个劲儿柔声乖哄着这几乎厥过去的人儿。
虽然朱雀魄灵力不在了,但她的怀抱还跟以前一样暖,毫无缝隙地包裹住这失了神的人,叫她觉得安全。经过一番折腾,苏唳雪总算稍微缓过了些劲来,拢回视线,虚弱地抬起手抚上那张俏丽多情的脸庞,眼中满是忧虑,呢喃道:“离儿,你……太冲动,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啊……”
“怕什么?我就没想过要善了。”南宫离握住她的手,恨声道,“我只后悔,方才没找到一件更凶狠的武器,比如狼牙棒什么的,一棒子砸下去,场面会更震撼一些。”
苏唳雪:“……”
所有人:“……”
上古大妖兽一开口,字字伤人,句句见血。
“哎,山裂开了,有人!还活着!”
忽然,远处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