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颂深邃的眼眸扫过来,落在了岁禾的脸上,眼神有些犀利。
可以看出来,眼前的周岁禾,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很平静。
没有任何的挑衅,就只是就事论事。
但温和的言语之间,却仿佛藏着一丝锋锐,话不多,却又铿锵有力。
不卑不亢。
周家的教养也确实不错。
哪怕经历了很多的风雨,也依然没有摧毁这个落难千金的自信和骄傲。
陆颂轻轻一笑,神态像极了陆时和。
他们都是那种骨相立体的男人,父子之间的相似度更是达到了五六成。
岁禾被他看着,坦然面对。
陆颂这才开口道:“孩子大了,有些事不愿意告诉父母,所以也总是让我们措手不及。”
岁禾觉得陆颂的要求太高了。
四哥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都告诉他们的那是妈宝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伯父是过来人,相信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被陆爷爷知道。”
陆颂一怔,明显感觉到了岁禾这些话,是在帮陆时和说话。
“我们那个时候,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有个性。”
岁禾也乖巧地笑了笑。“可能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吧,现在的人,更崇尚个性自由。”
毕竟隔了几十年,两代人,怎么可能一样。
不过,到现在岁禾可以确定,陆颂不相信陆时和,所以再度来试探她。
岁禾被裹挟在其中,再度明白了陆时和的难言之隐和无可奈何。
而且,陆时和早就猜到了,他们一定还会再来找她。
也就是说,其实在陆伯父,陆伯母的眼中,自己对于陆时和来说,是意义不一样的?
她可以这样想吗?
或者说,四哥对自己的态度,更容易被陆伯父和陆伯母所怀疑。
陆伯母今天找到酒店,就是怀疑陆时和喜欢的是自己。
而用杨宽的话说,陆时和之所以这么做,目的是保护她。
虽然一切都没有明说,但现在八九不离十了。
岁禾也不再相信,他对自己无动于衷了。
或许,他心中有很多情绪,只是苦于无法表达。
“是啊,所以我才想,你可能更了解时和一些,也许可以给我一些关于你对他的印象。”陆颂笑着道。
“抱歉陆伯父,我没办法给您提供有价值的答案。”岁禾直接拒绝了陆颂。
“你没有问过他吗?”陆颂再度道。
“没有,四哥的自由,我尊重,他说杨宽是四嫂,我就接受,他说四嫂是别人,我也接受,不管四嫂是谁,永远不变的是四哥。”
“丫头啊,你觉得我和你伯母,还有你们陆爷爷能接受吗?”陆颂把问题再度抛回去。
岁禾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陆伯父还要说这么多,有点为难人了。
“陆伯父,要不,您试着接受?其实,也没有很难接受,建立在尊重平等的基础上,就能接受了。。”
陆颂好像被噎住了。
他没想到岁禾会劝他去接受。
是不是说这件事情的算计,本身岁禾也知情?
陆颂摇摇头,眉梢意味深长地挑起。“如果努力了,还是接受不了,怎么办呢?”
岁禾坦言:“有些时候,人只有自己走出来,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外因永远不起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内因。”
“你说得对,上升到哲学角度,确实如此。”陆颂笑了笑。“不过,我不能接受的话,我可能会出手对付杨宽。”
岁禾眼眸一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在他们眼中,杨宽不足为惧。
同理。
自己在他们眼中也是一样,不足为惧。
岁禾但笑不语。
陆颂看她不表态,眼底划过一抹赞许。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进退有度。
“你跟杨宽也是朋友吧?”陆颂问。
岁禾点头。“是的。”
“那你知道杨宽父亲是做什么的吗?”陆颂又问。
岁禾摇头。“我没有问,杨宽在周家破产的时候,对我这个朋友不离不弃,不问背景和条件,我也亦然,他对我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们是过命的感情。”
陆颂听懂了。
言外之意是,她可以为杨宽拼命。
“过命的感情啊。”陆颂笑了笑。“年轻人重情重义好,但太重感情,在某些时候可能会被人利用。”
“谢谢陆伯父教诲。”岁禾客客气气地开口道谢。“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重情重义。”
“那你对什么人会重情重义呢?”陆颂问地很有针对性。
岁禾不疾不徐地告诉他:“对那些真诚对我的人,自然要真心真意、重情重义,而对那些跟我虚情假意的人,自然没必要真心实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相互的,人情也是,你不来我不往。”
陆颂挑了挑眉,这话说得有些含沙射影了。
果然是周家的千金啊,还是有棱角的。
在必要时候,必然会拿出自己的骄傲,让人明白,她的立场和处事风格。
“那你对时和呢?”陆颂直接了当的问了。
“四哥是我的恩人,对我来说,跟杨宽一样重要。”岁禾面对陆颂,“这辈子都希望四哥能够幸福,为他的幸福,我也可以做任何事。”
“过命的交情吗?”陆颂问。
岁禾坦然面对:“是的,伯父。”
陆颂怔了怔,似乎不以为然。
岁禾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陆颂话锋一转,说:“岁禾,你陆爷爷给你时和哥哥安排了一门很好的姻缘,对方是帝都的豪门,可谓是门当户对。”
闻言,岁禾没有任何的意外。
“陆伯父,四哥的态度已经那么明显了,尊重他的意愿不好吗?”
“你刚才不是说为了四哥好,你愿意做任何事吗?”陆颂用岁禾的话来怼他:“所以我想让你劝劝他。”
“抱歉伯父,这件事,我爱莫能助。”
陆颂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凌厉:“所以你是拒绝了我的提议了。”
“是的,伯父,我明确拒绝。”岁禾淡声道。
陆颂眼眸紧了紧。
小姑娘挺横的,一点都不温和呢。
不想做的,不会虚与委蛇。
想做的,别人动摇不了。
他来试探的是她的态度,现在目的达到了。
他明白了这个小姑娘跟时和一样,坚定了信念和想法,不会轻易更改。
陆颂叹了口气。“孩子,你这么拒绝伯父,不怕得罪我吗?”
岁禾反倒是很平静。“伯父常年身居高位,识人无数,我在您面前就是个小学生,您可以轻易看透我的心思,我也没有必要违心地对您虚与委蛇,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还是不怕得罪我啊?”
“得罪与不得罪,我说了都不算。”岁禾笑了笑。“我只知道,伯父想听的是实话。”
陆颂也笑了。
这时,车门忽然被人一把拉开。
陆时和站在车门边,看向里面的陆颂,眼神有些沉,邪魅一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老爹啊,怎么学大禹治水呢,三过家门而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