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杀，也不是被欺负。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
“哎呀，从头说起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甄阜微微低下头。
“就像刚才说的，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能不能把这个话题留到下次，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 甄阜说着，做了个鬼脸。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如此轻松搞怪。
“比起这个，我得向学姐道歉。因为我那样的死法……学姐在那之后遭受了很多无端的指责，一定很辛苦吧……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的误解……不知不觉中，学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对不起。” 刚才还在开玩笑的甄阜，此刻收起了笑容。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啊……笨蛋，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没关系的，我已经都明白了。学姐那天说的话，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学姐还想要向我道歉……这样就够了。只要这样，我就已经得到了救赎。”
“甄阜。”
“学姐，那个……”甄阜用双手包裹住姜安安的左手。
“我在一年级夏天的排球比赛中，第一次知道了学姐。你出现在赛场上，完全不为周围的喧嚣和对方球队的挑衅所动，只是专注地盯着排球，汗水湿透了你的后背……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惊讶。”
当时的比赛局势对姜安安所在的队伍极为不利，对方球队配合默契，掌控全场，姜安安她们形势紧迫，姜安安被派上场。尽管她身材远不如对手强壮，她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然后，你就一下子爆扣了对手！轻松得很…那时候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当时都看呆了，连呼吸都忘了……”
“最让我觉得厉害的是……面对对手，学姐完全没有不安和担忧，尽管周围的人都这么觉得，学姐只看着前方，全力以赴地战斗着。
那时的我，特别不擅长引人注目，也不喜欢被人关注，所以才选了排球，想着这样就不会显眼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培养自信，在认识学姐之前——。但是看到学姐之后，我觉得好厉害，渐渐地，我也希望能变成那样。一直只看着前方，不回头，只是坚定地走自己的路。我好想变得像学姐一样帅气……”
“你居然……这么想过我……觉得我很帅？”
“是的，学姐站在赛场上的时候，一直都超级帅……！”
就只是这样吗。
“把学姐当作自己的目标的同时，不知不觉间，我就想和学姐聊聊天，想离学姐更近一些……所以，为了能在学姐面前不感到害羞，我付出了很多努力。”
在此之前成绩平平、在活动中也表现一般的甄阜，一心追求第一名，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和担任职务。仅仅一年时间，就成为了大家眼中的优等生。这一切，居然是为了让低调的自己能传入姜安安的耳中，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姜安安一直以为甄阜就是甄阜，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是个对谁都能笑脸相迎，什么都能做到的家伙。她还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像甄阜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就好了。
“不是对谁都这样哦，学姐对我来说真的很特别。”
“别拍马屁了……我以前可是个讨厌的人啊。”
听姜安安这么一说，甄阜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我努力想变得像学姐一样有自信，有个性，但真正和学姐直接交谈后，我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学姐总是很坦率，没有迷茫，清楚自己的想法，而我……表现得有趣滑稽，心里其实有很多迷茫，还会想其他的事情。”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这不像你啊。”
“因为现在的学姐，让我能这样坦诚地说话。”
“一直瞒着学姐我有能看见怪异这件事，总觉得像在说谎一样，很讨厌。”
“难得你都跟我说了，我那时候居然没相信你……”
“没关系啦，学姐没有拒绝我。而且那种反应很像学姐的作风，让我安心了不少……话说，那时候我也说了同样的话呢。”
“是啊……感觉好像过了好多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包裹着姜安安的手臂传来了强烈的力量。
“学姐既有趣，排球又打得好，还特别帅气，有时候还很温柔……我……觉得能和学姐一起打球很开心！”
“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的时光，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甄阜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不舍。
“还没到值得你这么说的程度啦……”
“还有，之前老是捉弄你，对不起哦。”甄阜轻声说道。
“这个道歉我接受啦。”
“学姐还是老样子啊。”
“那是好的，还是坏的？”
搞什么啊，真是的。果然这人就算死了还是甄阜。
“学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有没有觉得开心的时候？”姜安安也想过为什么他要问这个。但看到甄阜那么希望得到她的回答，她还是诚实地回应了她的问题。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无聊过……不过，这种感觉，也能说是开心吗？”
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那一刻甄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颤抖着，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学姐……真的是个好人呢。”
“你……”姜安安刚想说话，却被甄阜接下来的举动打断。
“本来以为说这些就够了……但是……”甄阜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几乎要让她觉得手要流血。
“但是，我…………，嗯，更多更多！……更多！！”甄阜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从他颤抖的眼眸中，大颗的泪珠开始滚落。
“更多……想和学姐一起……啊……”顺着甄阜微笑的脸颊滑落下来。
“哎呀……啊。不行啊，我本来一点都没有打算哭的。居然在你面前露出我这么稀有的哭脸，太浪费了……”甄阜的嘴唇颤抖着，用手背和手臂擦拭，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姜安安的手臂上。
“我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哭哭啼啼的话的……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对自己撒谎，不能坦率面对……真是个没用的人……不，现在是没用鬼，明明决定要像学姐一样，对自己坦率的……”
“你在说什么啊……别哭了。”
“就算死了，现在也……和那时候没什么两样……这可是最后能和学姐说话的时间了……”
“……甄阜，放心吧，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应该不是最后一次见面。说不定我也注定要和你一起走……所以，别哭了。”
“不……学姐……您必须回去。那些人……他们想要超度我，救学姐，他们还在等着呢。”甄阜一脸不舍地松开了姜安安的手臂。姜安安慌忙想要抓住他，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么……就此别过，学姐。”甄阜站起身，背对着姜安安，朝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怪异伸出了手。
“……等等，甄阜——你要去哪里……！”姜安安拼命呼喊，却得不到甄阜的回应。她拼命想让甄阜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怎么也站不起来，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
“学姐，请保重身体。”
“你这个笨蛋……等等！”姜安安绝望地喊道。
突然出现，又突然说再见。开什么玩笑！姜安安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还有很多事没为你做——！
“请继续前进……不要停下脚步，一直向前走。一直做学姐。”
“甄阜啊啊啊……！”姜安安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可恶……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连被白色光芒笼罩的甄阜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姜安安拼尽全力大喊。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又要一个人消失了吗。
“啊……最后，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我一直把学姐当作目标，不知不觉间，甚至自己都感到困惑……我……竟然如此仰慕你……”这样的自己，要坦白说出来，他觉得既羞耻又奇怪。假装不感兴趣，不想离开姜安安，故意做出奇怪的举动……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害怕坦诚，无数次用无聊的谎言来掩饰。
一直一直，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最后还是想好好说出来。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掉落下来。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甄阜那过于直率的性格，略带坏坏的表情，所有的一切。全部。
“我没说谎。这次，是真的——”甄阜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对着姜安安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那也是姜安安人生中最后看到的，甄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