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翰林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劝说与严肃的警告下,赵大强和刘翠兰嚣张跋扈的态度才稍稍有所收敛,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对小虎拳脚相加、恶语相向。
然而,他们内心深处对小虎的厌恶并未消减分毫,只是将这份恶意如同毒蛇般潜藏得更深。表面上,家庭氛围看似恢复了平静,可这平静之下,实则暗潮涌动,危机四伏,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如同隐藏在云层后的闪电,令人胆战心惊。
小虎依旧深陷痛苦的泥沼无法自拔,每日每夜,他都在心底热切地盼望着能够逃离这个充斥着冷漠与暴力的家,去寻觅那属于自己的温暖港湾与光明未来。
这份希望,就像一盏在无边黑暗中摇曳闪烁的明灯,尽管光芒微弱,却成为支撑他熬过无数漫漫长夜的强大力量。
随着时光的流转,小虎渐渐长大,他对外面广阔世界的渴望愈发强烈。他清楚地明白,唯有依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才能挣脱命运的枷锁,改写自己的人生轨迹。
于是,小虎拼尽全力地投入到学习中。每天,当夜幕还未完全褪去,窗外的天空依旧繁星点点,他的房间里便亮起了那微弱却坚定的灯光,他正埋头苦读;夜深人静,当其他同学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他仍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专注地做着习题。
那昏黄的灯光,恰似他心中那虽看似渺茫却从未动摇的希望之光。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一定要努力学习,离开这个让他满心伤痛的地方,去拥抱崭新的生活,去寻找那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在那里,没有打骂,没有指责,只有无尽的温暖与关爱。
在那个社会环境错综复杂、教育资源极度匮乏的特殊年代,个人的拼搏奋斗,就如同在狂风暴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艰难划行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无情的风浪吞噬。
即便一个人怀揣着如熊熊烈火般炽热的满腔热忱,以及坚如磐石般的坚定决心,可倘若没有一位良师益友的悉心指引与精心栽培,所有的努力都极有可能付诸东流,恰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孤独摸索,却始终找不到前行方向的旅人。
那是一个阴沉得令人压抑到几乎窒息的雨天,铅灰色的乌云如同巨大而沉重的帷幕,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头顶,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坠落下来。
细密如银针般的雨丝,无情地敲打着世间的一切,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小虎家那间挨着公房自建的简陋小屋,摇摇欲坠的屋顶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这暴雨的疯狂侵袭。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可屋内的屋顶上,雨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滴落下来。没过多久,屋里便积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洼,一片狼藉。
赵大强望着这混乱不堪的景象,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死结,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怎么就没个停的时候!还有这破房子,没上瓦还真是不争气,简直是个摆设!”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熬制了一盆黑乎乎、黏糊糊,还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沥青,准备爬上屋顶去修补那千疮百孔的漏洞。
此时的他,犹如一头被激怒的暴躁野兽,粗声粗气地冲着年仅10岁的小虎吼道:“小兔崽子,磨蹭什么呢!没看到老子急着上屋顶吗?赶紧把这沥青端上来,动作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小虎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那小小的身躯在这盛满沉重沥青的盆子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助。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捧起那多半盆沉甸甸的沥青,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与紧张,说道:“爸,这太沉了,我……我有点端不动。”
赵大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少废话,让你端你就端,别找借口!”
小虎咬了咬嘴唇,无奈之下,只能按照父亲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踩着两个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塌的凳子,努力地想要把沥青递给房顶上的赵大强。
小虎那稚嫩的双腿,如同风中的残枝般瑟瑟发抖,每一次颤抖都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无助。他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将盆子抬起了一点点。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这个可怜的孩子。就在那一瞬间,盆子突然一歪,黑色的沥青如汹涌的墨流般倾泻而出,瞬间就覆盖了小虎的腿。
小虎被那滚烫的沥青烫得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啊!爸,好痛,好痛啊!”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他的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沥青紧紧地黏在他的腿上,仿佛是恶魔的触手,灼烧着他的肌肤,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停地打着哆嗦,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从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滚落下来。
这时,赵大强怒气冲冲地从房顶上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他妈的,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白吃老子的饭!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他双眼通红,如同发了狂的公牛,几步就跨到了小虎面前,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了小虎的肚子上。
小虎蜷缩在地上,哭喊着,声音凄惨而微弱:“爸,我错了,别打我了,我疼啊,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赵大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的眼神中只有愤怒和嫌弃,一边踢一边骂道:“让你不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没用!”
小虎的脚脖子上被两滴沥青烫出了大大的水泡,那沥青死死地贴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他顾不上肚子上的疼痛,强忍着泪水,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水缸边,舀出一瓢凉水倒在自己的脚脖子上。
此后的日子里,小虎每天都一瘸一拐的,疼得厉害时就用凉水激一下。就这样,他咬牙坚持了半个多月,那沾着沥青的皮肤终于脱落了,可脚脖子上却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触目惊心的疤痕。
有一天,在昏暗而摇曳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小虎刚刚坐下,拿起筷子。赵大强已是几杯酒下肚,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当他发现酒瓶已经见底时,猛地把空酒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小虎吼道:“小兔崽子,没酒了,快去给老子买酒来!磨蹭什么,老子等着喝呢!”
说罢,他从沾满油污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两毛钱,随手扔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