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察觉事态紧急,唐先生到底还是稳重之人。
经过短暂失态后立刻缓了过来,给陈牧外面套了一身老仆的旧衣服,这才带着他来到刘府后门。
轻叩门扉,便有小厮打开门,轻车熟路的见到了如今的礼部左侍郎刘应物。
“学生陈牧,拜见大宗伯”
一番见礼过后,唐先生立刻一五一十的将陈牧的话转述了过来,听的这位从二品大员也是勃然变色,半晌无语。
花厅里沉香袅袅,刘应物端坐太师椅上,手指指轻敲桌面,心头不住的盘算。
而陈牧的则透过眼角余光,贪婪的注视着那一身锦鸡绯袍。
“大丈夫当如是也”
“陈牧,当真一字不差?”
陈牧连忙恭敬回道:“与唐先生给我的文字,一字不差!”
“那你可知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买的考题?”
陈牧十分坦诚的摇了摇头:“不知,只知事泄一定是在唐先生找到我之前”
话音一顿,陈牧继续试探道:“另外陛下已经知道此事,接下来如何做,还请大人明示”
唐先生也顺着陈牧的目光看向端坐的刘大人,直到对方缓缓点头,才对陈牧解释道:“此事倒是无需担心,陛下原本就是知情的”
“什么?”
陈牧脸上的惊骇可谓半真半假,对这个他多少有些猜测。
可哪怕唐先生亲口承认,他依旧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最重要的是,小皇帝他图什么?
唐先生露出一抹笑意,对着北方拱手一礼:“陛下传信之时对你赞赏有加,老夫恭喜小友,从此简在帝心了”
“原来狗皇帝真的是在试探老子!”
“可一国之君犯得着出此下策么?”
陈牧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随即装作恍然大悟一般。
“原来如此”
“学生一直想不通,大人已经入阁在即,为何行此险招,原来是为陛下分忧”
说着对刘应物躬身一礼:“大人为陛下分忧,竟不惜搭上一世清名,耿耿忠心实令学生敬佩”
真是随时随地不忘拍马屁......
刘大人很自然的收下了这枚并不高明的马屁,摆了摆手示意陈牧坐下。
“为国分忧,为陛下出力,本就是我等天职,将来你若入朝为官,万万不可忘了这个忠字”
“多谢大人提点,学生永世不忘”
至于这个忠是忠诚于陛下,还是忠诚于他刘应物。
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陈牧,你可还能寻到那卖题之人?”
陈牧心中一阵犹豫,终究还是没有把钱幕卖出去。
“如果见了应该还能认出来”
刘大人微微颔首,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那就好,这几日辛苦些,多去市面上转转,见到人立刻来报”
好么,人家端茶逐客了。
陈牧没办法,只能礼毕后退出花厅,在下人带领下出了刘府。
看着紧闭的小门,陈牧不禁一阵苦笑
“钱兄呀钱兄,都是为你呀”
“诶”
刘府内,唐先生对刚刚刘应物的反应着实有些不解。
“大人是否对这陈牧,略显冷淡了些”
“如此岂不寒了人心”
刘应物面对这位同年兼铁杆亲信,倒是丝毫不加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没说实话,那人他必然认识”
“派人查一下吧,他是与何人来的京城,这段时间又与何人交厚”
“他一个刚入京的举人,此事应该不难查”
“那买题卖题之人,必然就在其中”
唐先生略一思索也反应过来,眼中闪出两道寒光。
“这陈牧投靠别人了?”
“那是不是要?”
说着手掌一竖,笔画了个手势。
刘应物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能”
“这是个聪明人,李冲一案让他与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躲是躲不开的”
“想来应该是那人与他交厚,不忍出卖朋友吧”
唐先生莫名的心里一松,叹息道:“恐怕就是如此了,这也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为人”
“那此事我们是否请示陛下?”
“陛下还是要请示的,如果能调动锦衣卫,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这考题自然就不用卖了”
此刻的刘应物,哪有刚才在陈牧面前忧心忡忡面沉似水的模样,眼睛都快笑没了。
“真没想到,这种脏活居然还有人抢着做,时来天地皆同力也”
“哈哈哈”
唐先生见此立刻也马屁跟上:“此乃大人洪福,入阁就是首辅,当之无愧”
“哈哈哈哈”
……
“陈兄何故归迟矣”
陈牧低头耷拉脑的回了宅子,一进垂花门,便看见了热情打招呼的钱幕。
“哼”
想起刚才刘府的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扭头关上房门。
把一脸笑意的钱幕,差点拍在门上。
“陈兄?”
“你这是何意呀”
现在看见钱幕,陈牧就想到自己那可能长膀要飞的靠山,哪能给他好脸色。
一张脸黑如炭,阴似水,拉的比驴都长。
吃了一鼻子灰,钱幕非但没气的甩袖子走人,反倒推门进来关切道:“陈兄,出了何事?”
看着满脸担忧的钱幕,陈牧心下一叹,挥挥手让他坐下。
“诶”
“钱兄,有一事我想和你说说”
没想到钱幕看见陈牧说话了,立刻眉开眼笑,从怀中掏出五根金条递了过来。
足足五十两!
“巧了,我这也有事和你说”
“这是五十两,你收好”
陈牧诧异道:“钱兄你这是何意?”
“诶呀你忘了,莺儿那事你垫付了五十两金子,一直没还你呢”
“如今手头宽裕了,自然该还给你了”
这钱陈牧如何能要,连忙推脱道:“钱兄见外了,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何况前日那女子,你也花费不小了,我又怎能再收你的”
钱幕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不算,当我是兄弟你就收下,不准推辞”
“这....”
这能怎么办,陈牧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当初花了二十两,如今回来五十两,其实也不算亏本。
不过陈牧着实好奇,当初因为这位爷来京城就带了百两黄金的家当,事后钱幕要还钱的时候被他婉拒了。
这才过了多久,就阔绰起来了?
陈牧疑惑道:“钱兄,你这钱是哪里来的?”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兄弟现在不差这点”
“嗯?”
突然陈牧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大变。
颤抖着抬手指向满脸笑意的钱幕。
“你……”
“你不会去卖考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