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眠下意识的忽略“乖乖”两个字,将注意力落在“待在别墅里”这几个字上。
他扫视了一圈,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
待在别墅的地下室里也是待在别墅里,没毛病。
系统:“……”所以这多此一举的点头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好。”对方温柔的声音含着清浅的笑意,“那眠眠再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然而温柔的声线只存在了短暂的几息,下一秒,一阵“踢哩嗵咙”的嘈杂声后,再次传来的是云述那温柔中又带着些许烦躁的声音:
“这边有垃圾需要处理,先不说了,眠眠拜拜。”
“拜……”池眠话还没说完呢,对方就先一步挂上了电话,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做一般。
他一脸懵的看了眼已经暗下去的屏幕,疑惑的问系统:“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系统迟疑的点头:“有,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池眠微微愣住:“不会是打架的声音吧?”
系统:“应该不可能吧,云述不是向来傲慢吗,他觉得和那些蠢货们动手会脏了他的手。”
池眠恍然:“哦,也对。”
可事实上,与一人一统的猜测相反。
他们是在打架。
而且这一次,云述并没有因他的傲慢而放任自己被那些蠢货杀死,然后复活,再像猫抓老鼠似的戏耍够他们之后,最终彻底绞断老鼠的脖子。
他在反抗,他在违背他的亘古不变生存方式。
他想,活着回去。
不是那种死亡之后继承记忆的新生,而是原原本本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那种活着。
与此同时,困在地下室中的云述因池眠对他这堪称是怠慢的态度而有些恼怒,但他还是维持着面上可怜又无辜的表情。
他轻轻扯了扯池眠的衣角,那张糜艳绯丽的精致容貌,此时像是褪去了所有能将人灼伤的猩红,只留下片片破碎柔弱又忍不住让人怜惜的纯白荼靡花瓣一般。
这破碎的美感不禁让人为之心动,甚至于,愿意为其而奉上自己的生命。
试图用美貌蛊人的云述抿了抿唇,长长的睫羽轻轻搭在眼下,声音有些轻:“你是不是觉得我麻烦,不想带我走……”
池眠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
他有些苦恼的看着云述脚腕上的铁链:“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比如有没有可以打开锁链的钥匙什么的?”
云述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落:“没有,就算有,他们也都随时装在身上,你拿不到的。”
“而且,我们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这儿。”
云述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水汪汪的盯着他,眼眶微微泛着红:“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轻轻摇了摇那只捏着池眠衣袖的手,眼睫轻垂:“我会乖乖听话的……”
池眠:“……”
池眠罕见的沉默了。
虽然他知道云述这副小可怜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实际上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但他心底竟然会隐隐有些动摇。
为什么?是因为他被云述给影响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系统似乎也注意到了池眠怪异的沉默,它赶紧大声呼唤:“别啊!!他是个大麻烦精!!!而且刚刚出去的云述还打了电话,应该是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要是见到他不过出去一小会儿,你又给他找了个赝品,他绝对会疯的!!!”
系统现在真想冲上去摇醒池眠,告诉他:你清醒一点啊啊啊!!
池眠:“……”
他先是头疼的闭了一下眼,而后幽幽道:“我只是短暂的恍惚了一下,我又不是傻。”
池眠抽离自己的情绪,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冷静的评估着自己刚刚心中那短暂的动摇。
为什么呢?这种动摇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非常讨厌麻烦的人身上。
是因为他最近和云述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吗?久到已经能影响他判断事情的地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池眠掩去心中的古怪情绪,重新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眼神担忧的看着云述,似有些纠结:“真的……要这样做吗?”
云述轻轻抬手勾住池眠垂落在两侧的手指,然后垂眸静静的盯着他,等到池眠抬眸对上自己的视线时,云述这才缓缓凑到他的耳畔。
虽不知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陌生少年没有那么大的抵触,甚至于是……有点想亲近他,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云述并没有把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放在心上。
这种“感觉”的最大作用不过是在提醒他,为达目的,他的手段可以更“过”一点。
他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将下巴轻轻搭在池眠的肩上,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池眠耳畔的发丝。
云述在池眠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垂眸看着少年的耳垂渐渐染上薄粉,良久,这才勾唇笑笑,笑容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恶劣和玩味。
他蹭了蹭池眠的肩,柔声诱哄道:“帮帮我吧,我相信,你这么漂亮善良的人,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池眠在云述靠近自己时就抵在他肩上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似是有些无措,但他还是乖巧的闷声点了点头:“嗯。”
见少年终于给出了明确的回答,云述这才缓缓拉开些许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垂眸幽幽的看了好一会儿少年那因紧张而乱颤的眼睫,以及不自觉抿紧的唇瓣,片刻后,忽而露出一个艳丽至极的笑容来。
他将自己那张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精致容颜凑到池眠的面前,视线与之相对,眼尾那颗红色小痣也愈发的有存在感,他歪了歪脑袋,笑得温柔又悱恻:
“你拿了刀之后,会下来找我的对吧?”
池眠那双透亮的凤眼此刻也染上了些许的水雾,看着有些涣散,他愣愣的点头,轻轻呢喃出声:“对,我会,来找你。”
“乖。”见人成功被自己蛊惑,云述便彻底抛却那副可怜的小白花形象,变得危险又惑人。
他轻轻推了推池眠的肩,眉眼弯弯,唇瓣轻扬,笑得病态又灿烂:“去吧,我等你哦。”
“好、好。”池眠就仿佛真的是被蛊惑了一般,呆呆的顺着楼梯向上走,看样子是真的要给他拿刀。
等池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确保云述看不到后,他这才恢复到之前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有记忆吗?怎么和有记忆的云述一样那么没边界感。”
系统眨巴眨巴眼:“就是没有记忆的啊,有记忆他就不会是这样了。”
池眠觉得有些心累:“好怪。”
系统没理解池眠口中的“好怪”是什么意思,但它也没多在意,它在意的是:“你真的要给他拿刀啊?!”
正在厨房选刀的池眠平静反问:“不然呢。”
“我现在是处于被他催眠的状态,一切都按照他说的做才是正确的,不然就会被怀疑。”
系统有些担心:“可他要是出来了……那也很糟糕啊。”
池眠拿了一把剁骨刀:“出不来的。”
系统一愣:“为什么?”
池眠转身慢慢向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闻言随口道:“因为出去的云述要回来了。”
系统:“啊?什么时候?”
池眠想了想:“五分钟之内应该能到吧,他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说是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系统:“不会是……他把路江杀了吧??”
池眠歪了歪头:“应该不会吧,他不是不亲自动手吗,可能他另有安排吧。”
系统这时也想到了云述的习惯,于是便老实的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池眠:“拖延时间,等另一个云述回来,这里就没有我们的事了。”
就在系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池眠轻轻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它先别说话了。
系统见状乖乖的点头。
与此同时,听着耳边那缓慢的脚步声,云述则是满意的弯了弯眸子,眼尾那颗猩红的小痣也愈发的摄人心魂。
终于,终于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想到那个帮着路江一起控制他的赝品,云述的内心就忍不住的翻涌出一阵浓稠的怨毒和厌恶。
该死该死该死……
哈,他以为他还能活多久,等我离开这儿,他就离死不远了。
在池眠彻底走下楼梯时,云述瞬间就收起了眸中那些怨毒愤恨的黏稠情绪,重新换上无辜小可怜的人设。
只是,不知是不是胜利在望,还是他已经确信池眠完全被他给蛊惑了,现在伪装的很不走心,是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出不对劲的程度。
池眠拿着刀的手一顿,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我这是该装看不到呢?还是该装没发现呢?
然而云述并没有在意池眠这微不可察的停顿,只是眉眼弯弯的盯着他瞧,当然,视线主要还是落在池眠手中的那把剁骨刀上。
他柔声道:“过来啊。”
池眠正打算过去,但不知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步子突然顿了顿,脑袋也轻轻的偏了偏,片刻后,他这才顺从的慢慢向着云述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慢慢的向云述走去,一边无措的问:“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云述的视线落在脚腕的链子上,他先是轻蔑的嗤笑一声,然后才慢慢抬眸看向池眠:“当然是……”
然而云述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猛地顿住,整个人也迅速的站了起来,小白花的形象彻底粉碎,眼神怨毒的盯着池眠的身后。
池眠察觉到了云述的怪异,但还没等他顺着云述的视线向后看发生了什么时,下一秒——
他就猝不及防的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微凉又泛着冷香的怀抱中。
池眠木着脸:“。”好的,他知道了。
带着一身冬日寒风和腻人冷香的云述一只手缓缓圈住了池眠的腰,而后慢慢收紧,直至两人间的距离已经缩到最小,他这才轻轻的将下巴搭在池眠的脑袋上,然后缓缓蹭了蹭。
那张不知何时溅上了猩红血渍的精致容颜愈发的秾艳,眼神阴郁又含着病态的渴求。
鸦黑的睫羽轻垂着,他垂首闻了闻从池眠发丝上传来的微冷又馥郁的木质香调,而后勾唇笑了笑,眼皮轻掀,看向那个只会装可怜的赝品的眸中满是厌恶与挑衅。
他另一只手轻轻接过池眠手中的剁骨刀,而后缓缓垂眸,笑得艳丽又锋芒:“当然是……我来啊。”
在被身后的云述碰到手的时候,池眠的指尖就忍不住轻轻颤了颤,长而卷翘的眼睫也不受控制的翕动两下。
虽不知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身后的这个云述有哪里不太一样了,至少是和之前出去的那个云述不太一样了。
他周身的气势让池眠不禁觉得有些危险,让人毛骨悚然的那种危险,也是让人忍不住立刻逃离的危险。
如果不是池眠的腰正被云述牢牢的扣在怀里挣脱不来,他绝对会忍不住的逃开。
“小白花”云述将阴郁的视线落在两人那姿态亲密的动作上,声音压抑着怒气:“你这个该死的赝品来这里干什么?还有,你们什么关系?!”
然而云述并不在意对面那个注定会失败的赝品都说了什么,他只是轻轻的低头,将自己那微凉的脸侧贴到池眠温热柔软的脸颊上,然后亲昵的蹭了蹭,柔声问:
“眠眠为什么没有乖乖听话?没有乖乖的待在别墅里。”
被人蹭个正着的池眠木着一张脸,整个人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形象。
本不想回答云述的话的,但偏偏云述一副他不回答就别想离开的架势,池眠也只好敷衍着回答:“没有,这不是在别墅里吗。”
云述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池眠的话,过了良久,他这才妥协似的眨巴眨巴,不情不愿道:“好吧,看在你没有和这个赝品有什么纠缠的份上,就姑且信你一次吧。”
池眠诧异的侧眸,眸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还委屈上你了??”
云述则是笑眯眯的应下。
池眠:“……”
他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的拍了拍箍着他腰的手臂:“放开,我要出去。”
云述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出去做什么?在这里看戏不好吗?”
池眠微笑:“不了。”
看戏也得分场合,而这种一触即发一点就炸的氛围可一点都不适合看戏。
看着对面旁若无人姿态熟稔亲昵的两人,“小白花”云述的视线愈发的阴郁,落在云述搂着池眠腰间那只手臂上的视线也如有实质,他冷声再次重复:“你们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个赝品的姿态和那个让他觉得想亲近的少年那么亲昵,还有那个赝品浑身充斥的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他虽然厌恶这些赝品,但他也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他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对某个人这么的亲密,但事实却与之相反。
为什么?
“小白花”云述难得的产生了疑问。
而池眠身后的云述也察觉出对面那个赝品想要查看记忆的动作了,他蹙了蹙眉,眼神充斥着厌烦:“一个该死的赝品没资格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你快死了这就够了。”
拥有记忆的赝品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有人和他去争夺他怀中这个毫无知觉的少年。
所以他试图转移那个赝品的注意力。
然而“小白花”云述却并不在意其他赝品的冷嘲热讽,他只是愉悦弯了弯眸子,唇角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眸中满是恶劣:“哈,这么拙劣的借口,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他将粘稠的视线缓缓移至池眠身上,眸中笑意浓郁:“别忘了,你也是我,你想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想让我别翻看你的记忆,”“小白花”云述咧了咧嘴角,惑人的狐狸眼中满是与云述如出一辙的挑衅:“我、偏、不。”
云述拧了拧眉,忍不住轻啧一声。
这些该死的赝品真是让人厌烦。
而被人牢牢控制在怀里的池眠,只是一脸麻木的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云述在互相放狠话。
半晌,他慢吞吞的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眸子,幽幽道:“统,我有点困了。”
系统呆滞:“啊、啊?”
这种场面还能犯困???
由于读取记忆所需的时间很短,不过片刻,已经拥有了记忆的“小白花”云述就瞬间换了一副面孔,重新变得脆弱又让人怜惜。
自动屏蔽云述那已经彻底黑下来的脸色,他可怜兮兮的看向池眠,嗓音轻柔且破碎:“眠眠,我好疼啊……”
“你快杀了那个该死的赝品,然后带我出去好不好……”
“眠眠……”
眠眠?
“眠眠”已经麻木的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