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他刚才还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现在却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牵扯甚广的提议。
“哦？规范度量衡？”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不出喜怒，“爱妃倒是说说看，如何个规范法？”
苏妲己听到这追问，心头又是一跳。
完了，不是蒙混过关，是掉进更深的坑里了！
他硬着头皮，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生死攸关的面试，考官还是刚刚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帝老婆。
这感觉，太刺激了点。
【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暗自给自己打气，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语调，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陛下……臣妾的意思是……就是……统一全国的长度、容量和重量标准。”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武明月的神色，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苏妲己定了定神，脑子飞速运转，将那些现代经济学的基础知识转化成这个时代能听懂的语言。
“比如说……长度。现在各地用的尺子，长短不一。买布的时候，甲地的一尺和乙地的一尺可能就差了不少。这样一来，百姓交易容易吃亏，商人也可能从中作梗，甚至……影响税收布匹的准确性。”
他顿了顿，观察着武明月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话。
【税收！对，要往钱上靠！她问的就是赚钱！】
“容量也是如此，”
他接着说，声音稍微流畅了些，“量米的斗、量酒的斛，各地标准不同，收税粮的时候，若是标准不一，官吏操作空间就大了，既可能损害国库，也可能盘剥百姓，引发民怨。”
“还有重量……秤。道理是一样的。无论是买卖贵重金属，还是日常的柴米油盐，称量不准，交易就不公平。长此以往，商业流通会受阻碍，百姓心里也不踏实。”
苏妲己一口气说完，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他尽量说得浅显直白，避开了复杂的理论，只讲最实际的问题和好处。
这些都是他昨日出宫采买时，遇到的问题。
他当时都蒙了，他这是来到了什么古代世界？
既然度量衡都没有规划好？
他买东西的时候，心里总有种被宰的感觉。
一时让他心里不舒服，这也是他那个时代的习惯。
一旦被坑过一次，下次就绝对不会去哪家店里买东西。
要不是那是他第一次出宫玩，没和那些商贩理论，他早就和对方大打出手了。
后来，他在小弟哪里得知，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才，让他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至于，皇家银行和国债的事情，还是留到回宫的时候写出来，匿名给武明月。
【应该……没说错吧？这都是最基础的东西了……希望能让她觉得有点用，又不至于太惊世骇俗……】
他心里七上八下，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能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下，不知是何意味。
武明月静静地听着，怀里的人虽然语气紧张，甚至有些磕磕绊绊，但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这些问题，她不是不知道，朝中也有大臣提过，但大多是泛泛而谈，从未有人像苏妲己这样，用如此简单直白的方式，将度量衡不统一的弊端与国库收入、民生稳定直接联系起来。
尤其是他提到的“官吏操作空间”、“损害国库”、“引发民怨”这几点，更是切中时弊。
这小狐狸，果然不只是个漂亮的花瓶。
她看着苏妲己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闪烁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丝狡黠和试探。
他似乎很怕自己，却又忍不住想要表现。
“所以，爱妃认为，统一了度量衡，便能增加国库收入，安定民心？”
武明月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苏妲己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是……是的！标准统一了，交易公平，商路自然畅通。税收量度准确，国库收入也能更……更实在些。百姓买卖放心，纠纷少了，自然也就安定了。”
【呼……好像过关了？她没生气？】
苏妲己暗暗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悬着。
武明月没有立刻表态，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捻起他颈侧的一缕发丝，若有所思。
这小狐狸，抛出了一个好引子。
但具体如何实施，其中的阻力与困难，他恐怕还没完全想到。
不过，能提出这个方向，已经让她刮目相看了。
转眼间，武明月又一次挥挥手，像是打发一只小猫小狗似的，把苏妲己给“放养”了。
厚重的御书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苏妲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后背瞬间松弛下来，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靠着冰凉的宫墙缓了片刻，才重新迈开步子。
“总算出来了……每次见她都像过一次鬼门关。下次再也不多嘴了……嗯？好像也不对，度量衡这事儿，她似乎没生气？”
他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那把精致的蝴蝶刀。
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咔哒、咔哒”，刀身在指间灵活地翻飞、开合，流畅的动作和他此刻纠结的内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度量衡只是个引子，真正能快速搞钱、稳固财政的，还是得靠金融手段……皇家银行，还有国债……
这个念头让他既兴奋又头疼。
兴奋的是，他知道这东西一旦搞起来，绝对是大杀器；头疼的是，该怎么跟这个时代的女帝解释清楚这些超越时代的玩意儿？
存款、贷款、准备金、信用体系、货币流通……光是想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用毛笔写奏折？写上三天三夜也说不清啊，还得画图表，弄模型……那软趴趴的毛笔，画条直线都费劲，更别说那些复杂的流程图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自己把玩蝴蝶刀的手指。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炭笔！对，用炭笔！虽然搞不出后世那种石墨铅芯的，但用柳木烧制的炭条总可以吧？找根细木棍，或者直接用烧好的炭条打磨一下……”
这个想法让他眼前一亮。
对啊，用硬笔书写，线条清晰，修改也方便，画图表更是得心应手。
“这东西，小弟他们肯定没见过，更别说做了。让他们去弄，指不定给我捡根烧火棍回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改变了方向。
寝宫可以晚点回，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材料。
他得亲自去一趟御膳房或者宫里的杂役处，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柳条或者现成的木炭。
“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加快了脚步，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莫名的期待。
堂堂皇妃，不去研究诗词歌赋、争风吃醋，反而要去搞发明创造，自制书写工具，这事儿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不过，为了能清晰地阐述我的“发财大计”，为了以后能继续安稳地混吃等死……嗯，也为了让那位女帝陛下少为国库发愁……这点小事，值了！”
他收起蝴蝶刀，揣着一肚子金融构想和对自制铅笔的规划，脚步轻快地朝着目标地点走去。
一种奇特的、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情绪在他心头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