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在桌上铺开一张大纸,皇后左手撸起右手的袖子,右手拿起一枝毛笔,蘸了一下墨,皇后每一笔都写得那么轻,好像在细细的描,细细柔柔的笔画构成的字轻飘飘的,好像一口气吹过去就会不见了,又好像初春的田野上刚刚钻出来的青草嫩芽儿。
慕春略识几个字,看得分明,那是“人间桑海朝朝变,莫遣佳期更后期。”
慕春赞叹道:“娘娘的字是越发的好了。”
“你可知这句诗?”
慕春摇头:“奴婢不知,还望娘娘指点一二。”
皇后懒懒一笑,鬓边的金步摇瑟瑟晃动,划出一道清冷的光泽:“人世间情况随时都在变化,不要让好事因错过时机而延误了。”
慕春会心一笑:“娘娘说的是,奴婢觉着好事也快来临了。”
“果然不出娘娘的所料,淑妃已经等不及了,大将军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进钟粹宫。”
皇后继续写字,眸色却亮了几分:“可有查清楚,都送了些什么?”
“听说淑妃这几日,都在喝药。那药极臭,但淑妃日日都会喝。”
皇后的嘴边漾起一抹笑,太医院可没向她禀告淑妃患病了,昨个还侍寝来着。
能让淑妃日日坚持喝那碗药,并不是普通的药,怕是能让人有孕的药。虽然沈清棠被禁足,但皇上的真实目的昭然若揭,依淑妃那泼辣的性子,又怎能容得下沈清棠。
如今倒是学聪明了几分,想凭着孩子抓住皇上的心。而不是靠着一股蛮劲。
只是说淑妃学聪明了,其实也不算聪明,甚至还有几分蠢笨,她稍稍调查就能猜到是令人有孕的药,皇上会不知道吗?皇上会容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慕春猜不懂皇后此时心里所想,看着皇后嘴角的笑,疑惑道:“娘娘,您不怕淑妃有孕吗?”
皇后浅浅一笑,笑容格外意味深长:“瞧,你都能猜出那药是秘方。”
皇后满意的看着这幅字,落落珠玉,飘飘缨珠。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字如其人,一撇一捺中透着一股不屑。
“本宫这副字怎么样。”
慕春喃喃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随后,会心一笑:“娘娘的字当真是极好的。”
皇后微微俯身,握着毛笔的手稍稍用力:“本宫还是不放心璟嫔。”毕竟是贤妃的母亲和舅舅是害死她姨娘的帮凶。若是有一天,沈清棠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要恨她们。
依照太后和皇上对她的宠爱,到时候,如若又怀上龙嗣,就更不好对付了。
所以,她彻底失去生育能力才是最好的。
慕春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淑妃既然恨极了璟嫔,本宫便助她一臂之力。”皇后眸光盈然,染上了几分笑意:“王修仪不是一直有意无意投靠本宫吗?你去告诉她,若帮本宫做成了这件事,少不了她的好处。”
慕春屈膝:“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办。”说罢,便退出了殿外。
此时,阳光从东窗照进来,镂空细花赤窗的影子照在桌上,照在那副字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后的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
皇后猜的没错,萧奕承当然也知淑妃偷偷服用民间秘方的事。
可没人知道,萧奕承已经将所谓的民间秘方换成了令人假孕之药。
他不可能让淑妃怀上、生下这个孩子。有两方面原因:一、若顺利产下皇子,到时对情势不利;若是产下的是公主,她们自然就会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到时他的女儿也不知会流浪何处。
二、淑妃跋扈恣睢,树敌众多,怕是难以顺利生下孩子。他不愿意看到他的一个又一个孩子死在后宫的你争我斗之中。
一轮冷月高高的挂起,霜雪似的清辉洒下来,正是七月流火的时候,夜里已不在闷热。
曹德润道:“皇上,三王爷派人来传话,说是大将军已经蠢蠢欲动了。”
“见机行事。”
曹德润道:“三王爷还问,皇上确定一人前行?”
“不。”萧奕承顿了一下,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了些微的光华:“朕要带着……璟嫔。暗卫多加几个。”
曹德润诶了一声,但并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带着璟嫔小主。宠爱她嘛,也不是,毕竟那可是有危险的。故意害她嘛,那也不是,毕竟皇上对璟嫔小主是有些特殊的。
萧奕承瞥了他一眼:“瞎琢磨什么?”
曹德润立刻打躬作揖:“奴才没琢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