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二人,张弛回到客房开始看自己买的书,文言佶居聱牙,晦涩难懂,一个字还有多种解释,没有标点符号隔开,实在是反人类反文明,怪不得清晚期被人家西方人吊打,这群文人脱不开这责任,他还是坚持阅读,不明白的地方跳过,大致能看明白就行了。
王益回到家,脱了锦衣华服,换了一套白色书生服装,没有了公子哥的纨绔味道,瞬间变得儒雅俊逸。
他妹子调笑道:“哥哥你今天怎么这身装扮,平时都没见你这么打扮过?”
王益笑道:“今天不是诗会吗,你哥哥我今天要去当才子。”
张开双臂转了个身,“看看,像不像才子?”
妹子捂嘴偷笑,王益妹子叫王倩,今年已经十七了,王益大她三岁多,性子也跳脱些,对妹子也十分宠爱,兄妹两人感情挺好。
王倩也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已经是一个落落大姑娘,琴棋书画都在行,还写得一手好字,算得上是个才女了,在这杭州城比王益名气还要大。
很多官宦人家托媒人来提亲,都被王倩拒之门外,她对那些纨绔公子哥很是不喜,她理想的意中人是个文武双全的英雄。
父亲王德发也倒是开明,对儿子女儿都是散养,反正自己家大业大,足够一家人荣华富贵一辈子。
王倩笑道:“像啊,还是个俊秀的才子,嘻嘻。”
“对了,你昨天说的那个张弛不是很厉害吗,他也会去吗?”
王益道:“张大哥是很厉害,不过他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
“我邀请他去,他不愿去,他要是去的话所有人都得靠边站了,倒是让我去,说要让我当才子......”
王倩一脸失落,心里念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他不去倒是挺正常,能写出这些好诗的人却没有功名,对他又更加好奇了,正所谓好奇害死猫,可她不知道这好奇心会带来多大的涟漪......
说着拉着王倩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张弛和两人的计划,王倩听了也很兴奋,这么好玩,今晚倒是要好好瞧一瞧。
王益,王倩和刘虎一起去参加诗会,没有带别的丫鬟或家丁。
马车很快到了举办诗会的地方,诗会还没正式开始,但是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才子们互相交流。
王倩没有过多修饰,也没有化妆,极为简约大方,加上美丽的容颜,一身白装,真像是仙女下凡......
年轻的才子们看到王益两兄妹前来,都连忙过去打招呼。
他们对王益倒是没什么兴趣,王益本来也很低调,不怎么有名,只是对人家妹子感兴趣,毕竟是个大美女,所以也得热络一番,希望得到王倩的好感......
“王兄你也来啦!幸会幸会。”
“这位就是王倩小姐吧,学生见过王小姐......”
......
不停有人上来行礼,打招呼,王倩微笑着一一回礼。
王益笑嘻嘻地在妹子耳边小声道:“妹子,你也太受欢迎了,有没有看上的,跟哥说一声。”
王倩嗔怒地白了他一眼,她虽然也好文,不过对于这些柔弱的公子哥、书生确实没多少兴趣。
忽然听有人说道:“杭州第一才子来啦!”
大家又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翩翩公子迎面而来,一袭白衣,虽然本人没有王益帅气,但是那潇洒自信的气场,远胜在座的大多数人......
才子们又纷纷上去打招呼:“赵兄幸会幸会。”
“赵兄你不来,这诗会都没法开了......”
“赵兄你上次作的那首‘点绛唇’,我在清月楼都听了十几遍啦。”
“赵兄你今日一定能夺魁!”
......
大家都很热络,第一才子走进大厅,微笑着说道:“见过各位,赵轩今日是来喝酒的,夺魁不敢当!”
赵轩确实得意,出身高贵,是浙江巡抚赵鼎的儿子,还是今年乡试的解元,如今才二十一岁,马上又要进京参加会试,加上自己又闯出‘杭州第一才子的’名气,前途不可限量,作为这年纪的他来说确实是春风得意。
赵轩又走到王倩面前道:“学生赵轩见过王小姐,见过王兄。”
随后走回去落座,赵轩脸上确是得意却是掩饰不了,王倩看向哥哥,小声嘟哝道:“装模作样,哼!”
王倩不喜的原因是这些官宦子弟,他们看不起经商的,那就是看不起自己家。
自己就是商人之家,而他们又因为自己美丽而觊觎自己,让自己很不爽。
王倩的看法没错,这些人就是又要当又要立。
诗会最后来的是张炎和另外两个老头,都是江南学社的夫子,他们就是诗作的评委了,年轻的才子们纷纷行礼。
张炎走过王益的时候和王益对视了一眼,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王益也不怂,微笑着行礼。
大家分别在自己桌子面前跪坐,一会上来一队舞女,音乐起,跳起舞起来,舞姿刚柔相济, 灵动柔美......
王益就开始给自己倒酒,边倒边喝,一杯一杯接着喝,舞蹈他不懂欣赏,就是看着挺美,王倩却是行家,看得很认真。
一曲舞毕,有人专门送来了笔墨纸砚,大家各自开始作诗词,
只一盏茶的功夫,赵轩的诗词已经写好了:
“清平乐 元夕“
“月明风细。帘卷重门闭。灯火楼台相间起。一夜小桃红碎。”
“玉龙鹦鹉惊寒,绣披鸳鸯秀美。今日不知何事。满地落花流水。”
第一个交了上去,然后潇洒的喝酒听曲,其余才子们好多都还没还是动笔,这赵轩就已经作好了,果然是第一才子,名不虚传.....
有的已经开始摇头晃脑,闭着眼琢磨诗句,有的开始吟出来:
“上元灯火......是元宵,天与灵祠伴六桥......”
“雨到寒轻风更恶,一声啼鸟破春娇......”
“......今岁中春何处去......满林明月一枝斜”
“冷笑狂歌落翠鸾......”
一时间都是嗡嗡的吟诗音。
王倩也提笔写了一首:“西江月 元夕”
“灯火楼台欲暮,筝歌院落将归。一年光景又成非。只有青山依旧”
王益喝着酒,看着妹妹写的词,夸赞道:“妹子你写得真好!”
王倩沉思着没搭理他,想了一会接着写。
“世事不堪回首,人生难得忘机。春风吹我道天涯。笑指梅花开后。”
王益又不停的夸,王倩白了他一眼,“哼,我都是生搬硬套的,哪比得哥哥的诗。”
“你看他们都在想都在写,你还喝酒,再喝就当不成才子了。”
王益喝了不少,红着脸,笑嘻嘻的道:“一切尽在掌控者,嘿嘿。”
于是他也提笔写道:“元宵”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不用思考,熟练得一批。
连装都不装了,“写好了!”
然后继续喝酒,王倩白了他一眼,仔细看着他写的诗。
春风无限,彩灯迷人,女子纷纷出来踏月观灯,听歌观舞。
是首好诗,她是了解哥哥的,知道他作不出此诗,定是那张弛给他准备好的,怪不得哥哥说那人来的话所有人都得给他让路,果然有些才学。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很多人都开始把自己的诗词交上去了,王益差不多是最后拿出去的。
王倩并没有拿出去,一方面她知道自己的比不了哥哥手里的诗,另一方面她对这比诗也没兴趣,今天只是陪哥哥来看他如何当才子的。
三老头看着这些年轻学子的诗词,很是欣慰,看完一首,传给第二个老头,看完再传给张炎,经过长时间的评比,最后还是王益那首《元宵》同时赢得了三老头的赞许,不用说,王益的诗又脱颖而出了。
最后张炎宣布王益的诗最好,夺了魁......
才子们都没反应过来,都看向赵轩,赵轩也尴尬,在他心里王益好像从来不算出色啊,也没听他写过什么诗词,怎么就赢了自己呢,实在是不敢相信啊,他走到张炎面前,拿起王益的诗仔细的看起来,确实比自己写得好啊,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一脸疑惑。
张炎将王益的诗念了出来,其他才子们也仔细听着,回过味来,确实比自己的诗好,于是叽叽歪歪的讨论起来。
“好诗啊......好诗!”
“王益,不就是王大美女的哥哥吗。”
“他不是秀才吗?”
“以前没听过他作的诗啊?”
“不会是抄的吧?”
“......是他自己写的吗?”
“他妹妹倒是很有才学,我听说他平平无奇啊......”
“不会是别人代笔的吧?”
“他家那么有钱,请人代写也不是不可能......”
“商人就是奸滑得很......”
......
张炎则抚须微笑,另外俩老头不由得皱眉,不过也没什么办法,王益?确实没听过有什么作品。
于是各种质疑声音起来,大家都看着他两兄妹讨论,各种风言风语的议论。
王倩也紧张起来,哥哥这回是玩脱了吧,这回该怎么收场,她求助地看向王益,王益还在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已经有五六分醉意了,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王益则智珠在握的样子,张大哥早就料到了,又想起张弛的话: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哈哈,果然没说错!
议论声没有停止,恶言恶语也越来越多,王倩听不下去了。
“哥,你别喝了!你听听,这下怎么收场。”
王益站起来,差点没站稳,王倩连忙去扶着他,他附在妹子耳边小声道:“放心,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王益跌跌撞撞走到正中,醉醺醺地向三位老学者行礼,又向那些才子行了一礼,学着张弛的神态:“各位,诗词本就是玩闹,何必当真?何必如此恶言恶语?”
众人怒目而视,玩闹,诗词怎么是玩闹呢,科举还要考呢。
王益大声道:“酒来!”
说着就近去旁边才子桌上取了酒壶,喝了一口。
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又喝了一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会后。”
众才子也参差不齐吟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好......好......!”
张炎还是抚须微笑,心里默默赞叹。
走到赵轩面前,看了他一眼,继续喝,“今夜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王益还哭了,眼泪流出来,哭着哭着,装作醉倒,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场景要是张弛看到,内心肯定大呼: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王倩着急啊,赶紧上去想把他扶起来,却扶不动,于是转身跑出去找刘虎,刘虎进来,和王倩两人一起扶着他扬长而去。
在座的纷纷都震惊了,没想到这家伙果然厉害,醉成这样,还能作出这么好的诗来,有的学子,拿着酒壶猛的喝了几口。
出了门,王倩嘴里责怪:“哼!都叫你别喝了别喝了,你还不停的喝,喝成这样!”。
王益睁开右眼,嘻嘻笑道:“哥哥演得怎么样?能成么?”
王倩感觉被骗,锤了他胳膊几下,嗔怒道:“这也是那个张弛教的?”
王益点点头,王倩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确实写得好。”
内心想着这人如此才华,却白白愿意把自己的作品送人,不愿参加诗会能理解,不愿出名,年纪也不大啊,真是奇怪,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