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晕眩感潮水般袭来,试图将夏侯惇扯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夏侯惇并不知道他因为失血太多,已经处于失血性休克的边缘,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堕入黑暗之中,将万劫不复,于是,夏侯惇便猛的张嘴,又一下咬在舌尖上,剧烈的疼痛之下,夏侯惇的意识立刻再次变清明。
再低头看时,夏侯惇便看到了摔跌在地的梁纲。
“我说过,你接不了我三招!”夏侯惇狞笑说,“知道最后一枪叫什么名吗?”
梁纲死死攥着夏侯惇的枪头,没有吭声,其实是不敢吭声,因为一说话就会泄劲,劲一泄他的心脏就会被夏侯惇给刺穿!
“刚才那一枪,叫做撩天枪!”夏侯惇狞笑说,“这是我们夏侯氏祖传绝技,你能死在撩天枪下,也不枉了。”
说完,夏侯惇双手猛然发力,握紧了铁枪就要往下刺死梁纲。
而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尖啸却骤然从前方响起,伴随着刺耳的尖啸,更有冰寒蚀骨的杀机席卷而至,暗箭,该死的又是暗箭!
生死关头,夏侯惇的意识变得空前清醒。
下一霎那,夏侯惇猛然一个侧身,一枝狼牙重箭便已经从他的颈侧呼啸而过,箭尾的翎羽刮在他颈上,生疼。
就在夏侯惇以为杀机已经过去时,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再次掠空而至。
连环箭?该死的,又是连环箭!夏侯惇暴喝一声,再次想要闪躲时,整个人却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晕眩所吞噬,竟是没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枝轻羽箭已悄无声息的射到。
只听呲的一声响,羽箭准确的射入夏侯惇的咽喉。
夏侯惇长大的身躯便剧然一震,整个世界也仿佛一下子顿住。
两军阵前,无论是曹军将士还是袁军将士,全都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转折真的太出人意料了,眼看着夏侯惇就要刺死梁纲了,可是一转眼之间,夏侯惇却咽喉中箭,眼见也是活不成了。
五十步外,马忠仆倒在地呼呼的直喘粗气。
却原来是马忠斩杀夏侯廉后,又追上来了。
马忠赶到时,正好是梁纲被夏侯惇刺下马的时候,来不及发话,马忠便拼尽余力向夏侯惇射出了连珠箭。
射完箭之后,马忠感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他已经累到脱力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直到片刻之后,夏侯惇雄壮的身躯才微微的晃了两晃,然后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整个战场仍是死一般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梁纲。
梁纲将插在胸口的铁枪拔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梁纲反手拔出环首刀,又一刀斩下夏侯惇的头颅,然后高举着夏侯惇的头颅仰天长嗥起来:“夏侯惇已死,曹军败了,曹军败了,曹军败了……”
梁纲的这一声长嗥,却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顷刻间引爆了整个战场。
下一霎那,梁纲麾下的五百多袁军将士便纷纷跟着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曹军败了!”
“曹军败了!”
“曹军败了!”
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声中,五百多袁军就跟下山猛虎似的,挥舞着环首刀杀向对面的曹军将士,而曹军将士则就跟丢了魂似的,再也没有一丝的斗志,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再脱下身上的甲胄,转过身落荒而逃。
夏侯惇所部的败亡,立刻引发了雪崩效应。
本来,曹军大营中仍有不少残兵败将仍在殊死抵抗。
可是,骤然听说夏侯惇已经被杀,曹军败兵的斗志立刻荡然无存。
当刘晔从小山上下来时,战斗早已经结束,袁军将士正举着火把在打扫战场。
梁纲被部下用担架抬着来到了刘晔的面前,未及说话就先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却不料牵动了胸口的伤势,顿时疼的闷哼了一声。
刘晔连忙问:“梁纲将军,不妨事吧?”
“不妨事,只是皮外伤。”梁纲摆了摆手。
梁纲的伤势当然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他的胸腔都被夏侯惇的铁枪给刺穿了,枪尖仅差毫厘就洞穿他的心脏了,这能是皮外伤么?
不过,梁纲伤虽重,却并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梁纲忍着钻心的疼,嘿然说道:“嘿嘿,这次折了夏侯惇,曹操怕是要疼彻心肺了。”
“可这对我们却未必就是好事。”刘晔却是面有忧色,老实说,他其实更愿意生擒夏侯惇,而非斩杀。
因为斩杀了夏侯惇,那可就是跟曹操结下了死仇了。
夏侯惇乃是曹氏宗族大将,更是曹操最信任的心腹,现在夏侯惇折在寝丘山,曹操又岂肯善罢干休?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既便不杀夏侯惇,曹操只怕也是不会放过袁氏,所以,既便局面会变得更坏,却也不不到哪去。
说话间,何仪、周仓押着一员曹军战将来到了刘晔面前。
曹军战将来到刘晔面前之后,却是昂然不跪。
周仓便闷哼一声,一脚踹在曹军战将的腿弯,厉声骂道:“跪下!”
曹军战将却只是闷哼了一声,绝然不肯下跪,昂然说道:“李典生来只跪天地君亲师,又岂肯跪尔跳梁小丑!”
“匹夫找死!”何仪勃然大怒,反手就要拔刀。
“何仪将军息怒。”刘晔赶紧制止何仪,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员曹军战将,可不能就这样让何仪给杀了,没有生擒夏侯惇,这是最大的遗憾,可能逮住李典也是不错,这个李典却也是曹操麾下一员良将,值得礼遇。
何仪却不肯罢休,对刘晔说:“军师,我不管,今天我必须杀了这匹夫,因为就是这匹夫杀了我二弟,我得给二弟报仇!”
刘晔问道:“何曼将军阵亡了?”
何仪咬着牙说道:“就是让这匹夫给杀的。”
周仓也黯然说道:“不仅何曼,黄邵也阵亡了,还死了上千兄弟,受伤更多。”
这一战,曹军固然是死伤惨重,近乎作军尽墨,但是袁军的伤亡却也同样不小。
刘晔闻言微微色变,此战袁军可谓占尽天地、地利以及人和,却仍然伤亡近半,看来曹军还真是名不虚传,在如此逆境之中,竟然仍能够爆发出如此之战斗力,易地相处,两军若是堂堂交锋,袁军怕是连一丝的胜算也没有。
正说话间,一个袁军小校忽然手指着远处夜空叫道:“军师快看,烽火!”
“嗯?”刘晔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远处一座山头上已经燃起三堆烽火。
袁否在大别山中吃够了江东军烽火的苦头,所以这次的汝南之战,便也学会了使用烽火以及狼烟传讯,因为江东军在烽火传讯时出现了诸多失误,所以袁否还进行了改良,简化了编码方式,只使用火堆数量来示警敌军的数量。
一堆烽火,就意味着敌军只有几百人规模,有机可趁。
两堆烽火,则意味着敌军拥有上千人之多,绕道而行。
三堆烽火,更意味着敌军拥有上万人之多,那就有多远就跑多远。
现在山头上的哨卒燃起了三堆烽火,意味着至少有上万的曹军正向着这边而来,该死的曹军,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军师,现在怎么办?”周仓问道。
刘晔略一思索后说道:“没时间了,让弟兄们收拾收拾,赶紧撤。”
现在最要紧的已经不是打扫战场了,而是赶紧救治伤兵,然后撤离。
“啊撤?”周仓指着四周散落一地的甲胄、军械说道,“军师,这么多甲胄还有兵器都没来得及捡呢?”
“不要了,没时间了。”刘晔很无奈的说道。
“那这些曹军战俘呢,他们怎么办?杀了。”周仓伸手一指李典以及周围跪了一地的曹军战俘,目露凶光的问道。
何仪立刻大声附和说:“杀了杀了,全杀了!”
关于敌军战俘的处置,刘晔与袁否的观念却是高度一致:一个民族最珍贵的资源就是人口,尤其是壮丁,所以绝不能滥杀壮丁!
不过也不能这样放了他们,否则一转身他们就又会加入曹军,前来攻杀袁军。
当下刘晔叹息一声,说道:“把他们捆起来,每人敲断一条腿。”
敲断一条腿,并不会致命,将养一段时间还是会痊愈的,而且,这么多的伤兵将会严重消耗曹军的物资,加重曹军的困难。
“只敲断腿?”何仪难以置信的问道,“军师,不杀他们?”
“不能杀人。”刘晔摇了摇头,说道,“汝南郡遭受战乱这么多年,你还嫌流血不够,还嫌死人不够多么?”说完了,刘晔伸手一指李典,说道,“不过这人不能放,这人多少还是有一点儿价值的,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