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承羡身着一身白玉色素衫袍,往日从不离手的玉骨扇如今被别在腰后,素来玩世不恭的神情如今变得凝重肃然,寒意凛凛。
一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榻上的女子,随着自己的手搭上女子的腕迈,眉宇间的阴沉也是越来越浓。
脉搏细速。
陆诀染上的疫病比刚才他诊断过的那两个小姑娘都要重。
微凉的指尖放在她的腕上微微有几分颤抖。
陆诀似乎已经把能吐的都吐净了,此刻脸色煞白,却得了几分空闲。
她躺在榻上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长疤在如今比纸还白的面孔上显得更加突兀与狰狞。
此时似乎是因为身体中液体的大量丢失,意识都有几分模糊。
陆诀看了眼前的人半晌,才觉出是谁。
不是因为看得清了,而是因为那人身上总是一阵柑橘的味道。
他似乎格外偏爱柑橘,每逢秋冬都要将柑橘皮晒干磨成粉制成香料。
放在身上,一股辛辣霸道的气息。
他却偏偏说是雅。
她自幼被家中之人教育陆家之人是不可以随意出口说话的,她从小到大也一直秉承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多说一句都不肯。
可眼下柑橘香气在鼻息之间绕啊绕,她意识亦模糊得很,倒是很想找人说说话。
她声音沙哑,轻声开口,“付迁。”
付承羡愣了一下,心尖不知为何一颤,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倏然一紧。
他从医多年,可此刻竟然难以专心。
“你别说话!”付承羡皱眉。
“付迁。”陆诀又固执地喊了一遍。
陆诀的嗓音很特别,平时不常开口,但一开口的声音总是哑哑的,像是看遍世间风云,又像是历经沧桑,最后独留一份清澈和不堕入凡尘的自持,却格外的魅惑。
付承羡认命般地长叹一口气,放下搭在她脉上的手,妥协之后恨声道,“你是祖宗!我在,你要说什么!”
陆诀嘴唇发白,缓缓翕动,“你别怕。”
付承羡微怔,嗓子有些发紧,神色故作自在道,“怕?我怕什么,爷我从来就没怕过。”
陆诀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怕。”
付承羡气极反笑。
这个人,就算是病成这个样子,说的话也从来是……落地成真,料事如神。
沉默了良久,他别开眼睛不看她,道,“对!我怕,我怕死了!我生怕你有什么事,行了吧?!”
“你会治好我。”陆诀声音很轻,只有嘴唇一张一合,语气却很坚定。
“我……”付承羡的手缓缓地攥成拳,从她出事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个方案在他脑海之中走过。
可他都不能确保可以让她好起来,他如今仍旧没有太多头绪。
眸底暗色一闪而过,付承羡吸腮轻笑。
笑意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付承羡轻抬眼眸,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室内寂静,他垂眸,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意,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恐怕要打破陆姑娘料事如神的记录了啊,我就是一个江湖游医,说到底,也没什么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