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老实人的绝地反击
马丁.奥尼尔的噩梦没有变成现实，当他第二天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并没有被连绵不绝的电话铃声吵醒，这让他稍微安了安心。因为那说明俱乐部并没有大肆出售主力球员，否则他的电话一定会被新闻媒体和球员们的经纪人给打爆的。
被最近的转会传闻，以及总喜欢插手球队事务的球队高层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北爱尔兰人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床洗漱，享受妻子给做的早餐。
当他一边端起牛奶，一边拿起手边妻子为他折叠好的太阳报体育版时，他却愣住了。
报纸上最醒目的是四张照片拼起来的方阵。很明显照片是偷拍的，像素不高，图像也并不清晰，但是奥尼尔还是认出了艾伦.亚当斯的那张娃娃脸。这是在一家饭店中，艾伦正在和某个人谈论着什么。偷拍者尝试了几个角度，都没办法完整的拍下与艾伦.亚当斯会谈的那个人的脸。到了最后一张，那个人出酒店大门的时候，照相机终于逮到了他的正面——迈克尔.道森！
奥尼尔连忙扔下照片去看正文。
“……记者昨天在北伦敦的德利马餐厅拍到了这组照片，照片中显示诺丁汉森林的商业主管艾伦.亚当斯正在密会托特纳姆热刺的中后卫迈克尔.道森。他们两个人的会面证实了本报此前的猜测——诺丁汉森林有意要让道森回归。而道森本人也希望离开热刺，加盟家乡球队。最近几个赛季他伤病频繁，不仅失去了在英格兰国家队中的地位，在热刺的位置也岌岌可危。即将年满三十一岁的他也希望能够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据悉这次转会所涉及的金额应该不会太高……”
“啪！”的一声，一份报纸被摔在了埃文.多格蒂面前的桌子上。
埃文看了看报纸上艾伦被偷拍到地照片，又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马丁.奥尼尔。
“佩佩被你们卖走的时候，你们保证会签下一个够水准的中后卫。我只有一个要求——足够年轻！迈克尔.道森马上就三十一岁了，而且他这个赛季伤病就没断过，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决定买他！”在主席办公室里，奥尼尔毫无顾忌地大声喝问道。
“迈克尔确实是一名高水准的中卫……”埃文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默不做声的艾伦，然后对奥尼尔解释道。
说实话，他对奥尼尔突然这么暴露的找他质问，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到现在脑子还是晕的——一向很好说话地奥尼尔怎么突然化身为暴力战士了呢？
“我要的是年轻的高水准中卫，而不是一个已经马上就要三十一岁了。同时还刚刚从伤病中恢复过来，四个赛季重伤了三次的中后卫！”奥尼尔这次誓不退让，一定要让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当你们决定和道森接触的时候有哪个人询问过我的意见吗？”这才是让奥尼尔最愤怒的原因。说老实话迈克尔.道森也不是不能用，最起码实力还在，养好伤打比赛是没问题地。
奥尼尔又想到了佩佩的转会，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教练完全就是傀儡。决定这球队一切的是这房间中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坐在老板桌后面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另外一个窝在沙发上默然不语仿佛在看热闹。
“我才是这支球队的主教练。先生们，在英国，主教练被称作‘manager（经理）’。他和那些西甲、意甲地‘coach（教练）’称谓不同，职责也不同。”奥尼尔隐晦的批评这两个美国佬不懂英国国情。“决定球队买谁卖谁是我的权力，我的职责，你们付我钱让我来这里工作。我就要行使一切我理应行使地权力。”奥尼尔看着自己的老板，顶头上司，眼神中充满了毫不退让的决心。
果然是和托尼.唐恩完全两种性格脾气的人。就算他发怒了，也依然不会像唐恩那样爆粗口，歇斯底里地发疯。他依然很冷静，说话有理有据，条理分明。但也因为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埃文.多格蒂格外难受——原本以为送走了托尼.唐恩这尊瘟神。来的奥尼尔好说话是软柿子，没想到老实人发飙起来更难对付。
他沉默了很短暂的几秒钟，脑海中在盘算着要怎么应对。
“别紧张，马丁……我们当然知道你才是这支球队的主教练，不过艾伦做地事情也算是提前为你铺好路，如果什么事情都要主教练亲力亲为的话，那你还不得累死？”埃文笑了起来，他想缓和点气氛。但是他发现房间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两个人都没笑。于是干笑了两声之后。也有些尴尬的住了嘴。
奥尼尔这次却没给主席先生留面子，他板着脸回应道：“是啊。等你们都私底下和对方俱乐部，以及球员本人达成协议了，才来通知我。就像佩佩那样是不是？”
艾伦抬起了头，看向隔着办公桌交锋的两个人。
而埃文脸色一变，瞥了艾伦一眼，又转回来看着奥尼尔。他发现奥尼尔同样在看着他……不，说瞪着他可能更合适。
奥尼尔说的没错，他是这个球队的主教练，他应该对一切转会负责，行使权力。但是埃文.多格蒂被唐恩压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就无法抑制自己对这支球队的控制欲了。在他看来，他是俱乐部的老板，他也理应可以对球队事务发表意见，甚至直接上手……要不能说他过分了。这世界那么多俱乐部地主席都喜欢插手球队事务，就算是英超也不例外，凭什么自己就动不得？
主教练再厉害也是给我打工地，我才是这里真正的头儿，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这一点啊？
他突然不想再对着一个打工仔笑脸相向了，有些时候他也要得展露出俱乐部主席地威严。
“好吧。你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奥尼尔先生。”
埃文.多格蒂摆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奥尼尔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掉了，他没有再和埃文.多格蒂说一句话，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说了。
对于托尼.唐恩为什么要在最巅峰的时候从诺丁汉森林离职地猜测和炒作已经越来越少了。有些人甚至乐观地将之认为就像香克利在自己理应大展拳脚的时候从利物浦突然辞职那样，诺丁汉森林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动荡期之后也会像帕斯利的利物浦那样，拥有更辉煌的前景。毕竟唐恩已经把基础夯牢实了。
现在继续猜测已经离职的人毫无意义，不如将目光放在新教练马丁.奥尼尔身上好了。
但是有一个人对这种想法持否定态度。
最初知道唐恩竟然没有和俱乐部续约的时候，皮尔斯.布鲁斯和大家一样。被震惊、愤怒、失望，以及疑惑的情绪所包围。作为一个记者，他地好奇心逐渐超越了其他几样情绪，在之后的日子里沉积下来了。自从上个星期森林队和英格兰进行了一场热身赛之后，他内心深处积淀的疑惑逐渐浮出水面，对“托尼.唐恩究竟为什么不续约”的兴趣越来越浓，哪怕如今已经没什么媒体在调查这件事情了，他也依然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他想要查。却无从下手。虽然他多次跟随森林队采访，但是他对森林队的高层依然不怎么了解。一方面他总和托尼.唐恩混在一起，另外一方面那个时候的埃文.多格蒂也真的是很低调。唐恩和埃文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其乐融融地样子，让别人看的好不羡慕。他四处收集资料。可是最关键的两个方面他都没办法探听到什么情报。
托尼.唐恩闭口不语，诺丁汉森林也好像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这么一位主教练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有关唐恩的消息传出来过。
诺丁汉森林如今是埃文.多格蒂一个人的俱乐部，他要控制俱乐部比那些董事会要方便多了。
这些天布鲁斯忙着到处收集相关资料。还好他地老板支持他，因为他们都清楚唐恩的离职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一定有什么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内幕消息，否则当事人不会三缄其口。
而一旦这些真相被披露出来了之后，那么一定可以成为震动英格兰足坛地大新闻。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做成。
布鲁斯忙的昏天黑地的，差一点忘了自己还要去采访奥尼尔，这是马丁.奥尼尔成为诺丁汉森林主教练之后第一次接受专访，他的建队方针、他的带队目标都将在这次专访中被谈到。也算是一次重要的采访任务了。
还是办公室的同事见他如此痴迷于和托尼.唐恩的捉迷藏游戏中提醒他，他才想起来给奥尼尔打了个电话确认采访这件事。
不管托尼.唐恩是怎么离职地，不管埃文.多格蒂掌管的这家俱乐部背后有什么故事，皮尔斯.布鲁斯此时此刻收拾起那些好奇心，整理一番衣装，敲开了森林队主教练的门。
马丁.奥尼尔正在他的座位上等待着这位在诺丁汉当地颇有影响力的记者的来访。
“你好，奥尼尔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布鲁斯将采访包放下来，起身和奥尼尔握手。
“并没有。布鲁斯先生。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奥尼尔温和地笑笑。
布鲁斯坐下来，开始采访这位一直被认为是或在唐恩阴影中地新主教练。不过采访并没有按照布鲁斯实现计划好地步骤来。他先问了一个问题：“在诺丁汉森林做了两个月主教练，感觉如何，奥尼尔先生？”
正常情况下，奥尼尔应该点点头说：“感觉很好，所有人都很支持我的工作，我得到了大量地支持……”
可奥尼尔犹豫了一下却摇起了头。“比我想象的艰难。”
职业的敏锐性让补鲁斯马上抓到了重点。他顺着这句话问下去，临时改变了此前准备的问题：“是因为托尼.唐恩地影响太大了吗？”
奥尼尔继续摇头：“并不是。”他今天似乎谈性甚浓，布鲁斯也不插话，只是引导着他继续说。
“有些时候当你在外面，你看不清楚，你以为很美好。但当你走进来之后，你才会发现自己的想法很错误。”这话奥尼尔说的很玄，“我曾经认为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和丰富的经验了。不过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当初判断失误。”
布鲁斯听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脑子在高速运转，猜测着奥尼尔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然后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是指佩佩的转会吗？”
他赌对了。
奥尼尔耸耸肩：“当你在知道佩佩可能要走的时候发现原来他已经确定要被交易到ac米兰了，你是什么想法呢？”
布鲁斯心里一跳，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此前一直困扰着他地迷雾正在慢慢散去。
“对不起，奥尼尔先生。我记得您才是球队的主教练，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最后一个通知您？”布鲁斯继续趁胜追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就是如此。我被蒙在了鼓里，所有人都知道佩佩早就和ac米兰打成了协议，只有我不知道。我还去找佩佩谈了一次，被理所当然的拒绝了。我无法挽回这样的局面，现在当赛季已经快开始的时候。我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中后卫，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还将继续失去谁。”奥尼尔满腔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看看现在媒体上那些有关森林队球员们地转会传闻，他们竟然还留在这里，我真是要谢天谢地。”
“艾伦.亚当斯先生和迈克尔.道森会面的报道你看了吗。布鲁斯先生？”
布鲁斯点点头，作为一个体育记者，他当然得关注每天所发生的体育新闻了。
“你是通过那份报道才知道的吗？”
布鲁斯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我有自己的记者朋友，奥尼尔先生。你知道，我们之间会互通有无……”
马丁.奥尼尔听到这样地回答咧嘴笑了起来：“真好。就连一个记者都比我这个主教练先了解我们球队的引援目标，或许我应该聘请一些记者来做球探？”
问题大了。
布鲁斯在心里这么想。一个主教练如果连球队要引进什么样的人都到最后才知道的话，这问题可就大了。他完全被绕了过去，那么是谁绕开了他呢……
他突然想到了去年夏天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森林队地右边前卫阿伦.列侬被卖到了国际米兰，当时托尼.唐恩大发雷霆，全英格兰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和脏话。他在骂艾伦.亚当斯完全不征求自己同意就和国际米兰打成了协议，将列侬拱手相让。为此他还中止了和球队的续约谈判。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却没了声息，三个人在一起外表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足球是一项需要详细安排计划的运动，我和俱乐部签约四年，我有一个长期计划。所有人都必须是经过我同意才能买进卖出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我在签约之前地要求都没有得到兑现……”
在布鲁斯愣神的时候，奥尼尔还在继续说。布鲁斯的录音器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我要后防稳定，结果他们卖掉了佩佩。我要一个年轻的有潜力的中后卫，他们去接触道森。我推荐的人选他们看都不看……”
布鲁斯不得不打断奥尼尔的话：“对不起，奥尼尔先生。您所说的‘他们’是指谁？”
“俱乐部主席和商业主管，还能有谁？我现在或许知道为什么托尼当初要在最辉煌地时候离开了……”
心头那最后一块迷雾终于散开了。布鲁斯确定他抓住了所有问题地关键。
“选择诺丁汉森林是因为我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希望可以延续森林队地辉煌。不过现在看来，我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这话里透着深深的疲惫，虽然才两个月，马丁.奥尼尔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了。
后面的问题都不用再问了，那些提前准备的问题在这样劲爆的话题面前毫无价值。皮尔斯.布鲁斯被他脑海中的想法震撼的也没心思继续访问下去了，他起身向奥尼尔告辞，准备赶回去编写这篇一定会引起轰动的专访。
“诺丁汉森林主教练炮轰俱乐部高层！”
“马丁.奥尼尔：我被排斥了！”
“佩佩交易的黑幕！”
还有很多情报需要他去四处收集，但是这次不一样，有了方向，知道该去哪儿寻找。
“再见，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的专访，奥尼尔先生。祝您好运。”
奥尼尔起身送别记者，他也说：“再见，布鲁斯先生。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