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刀刃利落地划开皮肉的声音。
这是错觉,还是?
舟泽迷茫一瞬,在看见盛穆也同样脸色一沉时,方才确认,不是错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声响。
这间破落荒废的宅子里,还有人。
并且不在别处,正是从曾经的地窖内传出来。
盛穆轻轻握一握舟泽的手,示意他先站在原地不要动,待自己前去查看。
舟泽乖乖点点头。
他看着盛穆身轻如燕,悄无声息便潜入了这卧房内厅。
梁隆的卧床早已被搬开,露出其下一个大洞,舟泽知道,就是那个洞通往地窖。
大理寺卿给他的卷宗上写着,原本先帝想下令填平这地窖。
但好巧不巧,适逢南方涨大水,闹洪灾,这地窖太大,需要的土太多,人手却又不够,资源也不足,只能作罢。
最后耽搁着、耽搁着,没成想就彻底弃置了。
再加上混乱而激烈的夺嫡之战,梁隆这宅子,与其下的地窖皆被京城贵人们遗忘。
百姓们又都害怕得不敢多言,不敢靠近,唯恐沾染,这件案子和这罪大恶极的地窖一起,便再不见天日。
因此,这地窖仅入口粗略地盖了些土,其中可以说是保存完好。
何其讽刺。
舟泽趁着盛穆进地窖查看的功夫,也仔细环顾周围景象,企图从这断壁颓垣间发现什么线索。
原以为会徒劳无功,舟泽也没有太抱希望,但没想到,这一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特别的线索。
舟泽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东西,正要轻声轻脚去拿,忽地地窖底下传来一声沉厚的怒吼。
不是盛穆发出。
那便是先前创造出那动静的人发出的了。
且不止一声怒吼,似还有劲风袭来。
舟泽此刻虽背对着地窖入口,未来得及看过去。
但脑子里的那根弦倏忽一紧,全身已然进入戒备状态,若是有人来袭,他少说也能躲过一击。
不过还不等那人来到面前,舟泽余光便瞥见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
下一秒,舟泽便听一道凄厉惨叫响彻夜空。
只见盛穆以凌厉之势将那袭向他的人一掌洞穿,一时间鲜血四溅。
真是……6啊。
舟泽看懵了,他知道盛穆厉害,但不知道盛穆这么厉害啊。
“这,这人,死了?”舟泽张口结舌了两秒,看着已经血流满地、再不动弹的地上男子,低声问道。
其实从盛穆那冰凉凉的目光里,已然能看出来,这家伙是个死人了。
好嘛。
右相这也算是护驾。
“欲伤皇上者,臣必诛杀。”盛穆低低的嗓音里透着斩钉截铁。
舟泽不禁一怔,心里暖暖的。
只不过……舟泽在平复好情绪后,略有些好奇地慢慢走近那男尸。
看模样,竟与当时那位老婆婆描述中的凶手有九成像。
如果他未猜错的话。
“此人正是四皇子当年的得力部下,也是刘默一家惨死案的嫌犯,或者说凶手。”
盛穆轻轻介绍。
舟泽点点头,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他问:“你方才看到的,也是这人?”
盛穆颔首。
“那他刚刚是在——”
“剥人皮。”
舟泽:“……”真是yue了。
怎么回事,还带升级的?前些年还只是开膛破肚取脏器,现在怎么变成还剥人皮了?
舟泽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他本想让盛穆带着自己下地窖去看看,但刚一走近地窖入口,便不可抑止地闻见一股浓烈至极的铁锈味。
那是血味。
舟泽到底不是专业的刑探,根本无法忍受这刺鼻的血腥气,哪怕捏着鼻子也仍旧崩溃。
最后只能弱弱地扶着墙壁,离那地窖口远远的,顺着郁结胸口不停拍动。
“你等等,朕缓缓,朕就不信了,还能被这小臭地窖拦住不成!”舟泽咬牙切齿,还欲再战。
却被盛穆无奈拦下。
“皇上龙体要紧,且不宜见那般腌臜画面,不若臣快去快回,定将所见如实绘在纸上,呈给皇上。”
盛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舟泽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况且,他也无意非逼自己大半夜接受眼球冲击,便快速答应了盛穆。
盛穆便将夜行衣那特意裁长的领口翻覆往上,形成面罩,严实戴好,又进入地窖。
舟泽看着那灵活、来去自如的身影,再度感叹,右相真是好身手。
从前太深藏不露,他竟是毫无察觉,现在一朝得知,心中仰慕不由更甚。
不过,舟泽很快意识到自己与这尸体同处一室,多少还是有点发怵,不禁咬一咬唇。
一时间都说不清究竟是留在这好,还是和盛穆一起下地窖好了。
好在盛穆很快便回来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从那血腥味浓重的地窖里出来,却不沾染丝毫腥气。
临走时,舟泽没忘记拿走先前在角落里瞥见的那个可疑纸团。
随后盛穆又用轻功,悄无声息带他回了住处。
两人同在一个浴桶中沐浴过后,躺到了寝榻上。
舟泽忍不住询问:“那地窖里,可有什么新线索?”
盛穆沉吟,“内里和卷宗上记载的相差无几,除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外,几乎无不同之处。”
“这样嘛。”舟泽没想到这地窖作为案发现场,又经过那嫌犯的“使用”,竟然还没留下什么痕迹线索。
他不免有微微的失落,不过又很快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一纸团。
那纸团一看便知是陈年旧纸,泛黄发旧到与灰尘完美融合,又在一犄角旮旯中,极难发现。
若不是他站的那位置恰好,他又打量得相当仔细,再加上有从破窗中漏进来的夜风轻轻吹起纸团一角,他定然不会发现这东西。
只能说一切均是机缘巧合。
也算是他运气不错吧。
舟泽暗暗想着,不打一声招呼便下了床榻,让盛穆有一丝意外。
而舟泽这时间也顾不上解释,急急忙忙从衣物中翻出这纸团,再小心翼翼将其打开。
这纸张无需多看便能感受到它有些年头,因为外表泛旧不说,还薄到仿佛稍微用点力都能弄碎。
舟泽都担心看不清上面内容,好在无碍,然而,在看见上面所书后,他脸色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