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周兴然在食堂吃完饭就推着自行车往厂子外面走去。
路上还碰见了技术二组的方鲁,方鲁看着周兴然骑着自行车一副要走的样子,很惊奇:“兴然,你这是去哪儿呢?”
“回家呀。”
方鲁玩笑道:“呦,你还知道回家呢,我还以为你都已经住在厂子里了。”
这段时间周兴然的忙是众所周知的,吃饭都跟打仗一样,别说还利用午休时间回家了。
“可别说了,就是因为忙,没空管孩子,家里两个孩子这两天闹腾的厉害,我得花时间回去镇镇场子。”
方鲁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别说,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会折腾人,他拉住周兴然传授了好几个育儿经验,才放他走。
周兴然出了厂子自然不是要回家的,他得先去看看早上投出的举报信起作用了吗。
离汽车厂最近的是一个叫王百泉青年的家,他是大杂院里的人,大杂院人多眼杂,周兴然不必进去,就骑着车假装路过王百泉所住的胡同,坐在胡同口的那群人就是最好的情报机关。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胡同口的人很少,大妈小媳妇都回家做饭伺候孩子去了,只剩几个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还靠着避风口晒太阳。
周兴然还在考虑要不要在往里走走,就这几个人能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吗?
“哎呀,要我说王家那个小子就不应该参加那个什么组织?这下好了,自己家被翻了个底朝天!”
“是呀,当初毕业了怎么都找不到工作,心气还高的要死,我给他介绍了两个,他还看不上,嫌工作不好,又是临时工,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条件!”
“结果,和几个年轻人搞在一块,参加这个运动,那个组织的,还牛气起来了,鼻孔就没对着地过。”
“这位大娘,你刚刚说的人是谁啊?”周兴然把自行车往旁边一停。
原本说的津津有味的几个人没了声音,打量着周兴然:“你是谁啊?到我胡同这里是要干什么?问这个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兴然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指了指汽车厂的方向:“我是汽车厂的钳工,这不是想趁着午休去前面买点东西嘛,正好经过这里,听见几位的谈话,好奇。”
周兴然的话让几位老人的脸上的防备之色放松了几分,汽车厂是附近有名的大厂,他们胡同里也有在汽车厂工作的工人。
他们胡同前面有条小的商业街,确实有不少人都会经过这一片去商业街买东西,汽车厂那么大,是个他们不认识的工人也正常。
看了看他们的神色,周兴然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来也不怕您笑话,这位大娘,我其实是听见您刚才说的给谁谁谁介绍工作,嘿嘿,不瞒您说,我对这个工作很中意,看您能不能介绍给我,我有个侄子正在找工作呢,人都急死了。”
“不过您放心,我侄子身材高大,长相端正,为人踏实肯干又吃苦耐劳,绝不像那些不识货的人,什么工作他都能干,临时工也不怕,好歹有份收入不是?”
刘三娘听了周兴然这番话觉得舒心不已,她年纪其实也不大,才五十出头,只是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显得苍老些,好在现在孩子都争气,不用她像那些同龄人一样在操心家里,儿子儿媳还孝顺,所以她能在别人都忙碌的时候还坐在这里聊天打屁。
刘三娘摸了摸身上新做的厚棉衣,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不像王家那小子那么不识抬举。”
现在一份工作多难找啊,要不是她大儿子当个小领导,还没有一份空闲的临时工等着安排呢,原本儿子是想把这份工作给同事的亲戚,卖个人情,是她好心好意,顾念着同住一个大院的王百泉还没有工作,就想把这份工作给他留着。
王百泉看不上,对着她还刺了两句,嫌弃她竟然给他介绍了这么一份工作,简直要把刘三娘给气死。
“小伙子,你来晚了,现在都是人等工作,哪有工作等人的道理,那份工作早让人占去了。”
其实不到一个星期就让她儿子给卖出去了,虽然那工作确实不咋滴,但也卖了一百六十块钱。
刘三娘知道工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之后,就更生气了,她可没问王百泉要一毛钱,这不就相当于给王百泉白送了一百六十块亲卖嘛,结果他还嫌弃。
工作卖了一个月左右,王百泉带着他老娘舔着脸又找上门来,问那份工作还能不能让他去干。
外面形势严峻,王百泉碰壁碰多了,终于认清自己了,想吃回头草了,可惜草自己长腿跑了。
这时,另外一个大娘帮腔道:“可不是嘛,工作早没了,我乡下有个侄子挺有上进心,想进城,当个城里人,托我给他找份工作,可是他不知道城里人自己也没有工作,不过我想到三娘好像提过一嘴工作的事,我就去问了问,那时候三娘就告诉我没有了。”
“是不是,三娘?”
刘三娘点了点头。
一个留着羊角胡的大爷抽了一口旱烟:“哎,百泉就是太年轻了,以后就知道后悔喽~”
“不用等以后,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到现在还没回家,可别是已经让人给抓走了。”
周兴然假装好奇的问:“这个叫百泉的家里出了啥事?”
“呀~今天一大早,大家伙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就有一群人闯进他家一阵翻。”刘三娘拍了拍周兴然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诺,就是干这个的,王百泉也加入了。”
后面正好有一个小红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