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时间。
雒阳。
司徒府邸。
书房之内袁隗放下手中翡翠玉管,欣赏着自己刚刚所书的作品,面上看不出喜怒。
“叔父!”
下方袁基见袁隗停下动作,起身上前轻声道:“凉州传来消息,段修上任不过半年,三郡之地气象万千,其麾下校将吕布每每出征,总能满载而归!”
“加上其在三郡之地施以善政!”
“如今凉州百姓,不少人对其心生向往,其中不乏有一些百姓举家迁往三郡,董卓对段修有颇多顾忌,遂传书前来问计!”
“您看,是否需要为其谋划?”
“董仲颖!”
随着袁基的讲述,一旁袁隗已经在桌案上书写了董卓的名字,将其举起欣赏淡淡道:“他手底下有能人啊!”
“叔父何出此言?”
袁基听了以后疑惑出声。
“士纪!”
袁隗将手中字画放回桌案,含笑道:“你可还记得数月之前,董卓予段修五千金一事?”
“自然记得!”
袁基缓缓点头,他当时还在担心,说给叔父以后,叔父笑而不语。
“你觉得五千金价值几何?”
袁隗坐回案前。
“五千万五铢钱,天下少有的巨资!”
袁基沉吟片刻给出了答案,袁氏四世三公之家,其家资丰厚异常,但五千金于袁家而言,也依旧不是一笔小数目。
哪怕折算成粮食。
那也是最少五十万石。
“是啊!”
袁隗喝了口茶水,“是天下少有的巨资,这同样也是董卓的高明之处!”
“为何?”
袁基还是有些不明白,关于董卓送五千金给段修一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董仲颖!”
袁隗淡淡道:“凉州陇西人士,其父曾在豫州轮氏县当过县尉,致仕以后在陇西也只能算作小门小户,不过其勇武过人,喜欢行侠仗义,在陇西诸羌里面也算小有薄名!”
袁基没有出声。
而是目光微闪面露沉思。
“其恰逢段颎征战羌族!”
袁隗继续道:“从羌人那里段颎知道了董卓的名声,起了爱才之心,便将其推荐给了当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至此董卓才算真正的进入仕途!”
“叔父!”
袁基蹙眉道:“段颎既然爱才,却为何将董卓推给张奂,而不是把董卓带在自己身边?”
“呵呵!”
袁隗含笑道:“因为面对胡人的态度,段颎和张奂是截然不同的,张奂主张安抚感化,段颎主张武力镇压,董卓能与诸羌交好,其所走的路子,更加适合张奂所部!”
“原来如此!”
袁基听了以后恍然大悟,对于段颎对胡人的态度,他也是知道的。
“后来段颎得势!”
袁隗继续道:“张奂担心被其加害,致仕归隐一心专研儒道,段颎念及董卓是他推荐,张奂失势以后,便将其推荐入公府,恰巧叔父欲掌兵事,便将董卓招入府中任掾吏!”
“至此!”
“有着袁氏的资助,董卓的仕途可说是平步青云,先是并州刺史,然后河东太守,到如今的凉州刺史,而段氏则是董卓仕途中绕不开的一座大山!!”
“早些年段颎身死!”
“我对董卓也算彻底放心,至少在段颎出事之际,董卓并没有过激举动!”
“直到段颎之孙归汉!”
“董卓与段氏的香火情,再度被我忆起,于是才有了如今的凉州刺史!”
“叔父的意思是?”
袁基迟疑道:“您举荐董卓为凉州刺史,这其中有试探的成分?”
“自然!”
袁隗微微颔首,“董卓是咱们袁氏目前,唯一执掌一方大军的门生,如果不清楚其心性,不了解其过往,我又如何安心?”
“那现在?”
袁基此刻心中终于是明白了什么。
“没错!”
袁隗沉声道:“董卓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以五千金巨资斩断了与段氏的过往,段修即便心中不忿,但这都是董卓自己的选择,同样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果然如此!”
袁基微微蹙眉道:“叔父,董卓如此做派,是否太过势利和冷血?是否会对我们袁氏造成反噬?”
“士纪多虑了!”
袁隗一脸定笃道:“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董卓乃袁氏门生,他要是敢弑主,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等于自绝于天下士人,他不敢的,这世上也无人敢那样做!”
养虎为患一词。
袁隗心中自然清楚,但袁氏四世三公之家门生故吏遍天下,终日打鹰,又岂会被鹰啄了眼睛。
“看来董卓手下的确有能人!”
袁基明白了董卓的用意,但这种事情,明显不是董卓一介武夫可以想到的,旋即好奇道:“那咱们是否回应这封书信?”
“回!”
袁隗起身缓步行出书房,抬头看着永安宫方向,目光悠悠道:“皇后何氏与司隶校尉何进,仗着皇室嫡长子之尊,这些年没少在陛下耳边嚼舌根,欲立刘辩为太子!”
“但我知道!”
“陛下心思不定,皇子协自出生起,便被安排在永安宫由太后董氏抚养,而董卓想要的安心,此时便在永安宫!”
“永安宫,董太后为何要帮董卓?”
袁基站在袁隗身边,看着远处的宫殿群,似乎要看明其中原因。
“因为陛下至孝!”
袁隗轻声道:“而太后与何氏这些年水火不容,当年王美人之死,种种证据指向何氏,但陛下需要外戚来平衡朝局,不得不压下此事!”
“同样轻佻的皇长子!”
“也是陛下这些年,没有立下太子的原因所在,可以想象一旦太子之位定下,董太后与皇子协的处境将愈发艰难,董卓与太后同为董氏,祖上或有可能同出一脉!”
“这不可能吧!”
袁基呐呐无言,如果董卓真要这重关系,那对方这些年不可能这样浮浮沉沉。
“呵呵!”
袁隗意味深长笑了笑,旋即吩咐道:“是不是真的同出一脉没关系,即刻给董卓传书,让其给董太后备一份厚礼,只要这份关系坐实,只要他不把天捅穿,都可以高枕无忧!”
“侄儿这就去办!”
虽然这其中很多事情,袁基都没有看明白,但出于对叔父的信任,便恭敬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