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温室殿内。
“嘭!”
听着吕强的诉说,刘宏眉宇间冒出细汗,一阵踉跄之后倒在胡椅之上。
“陛下!”
张让等人见状脸色惊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去搀扶刘宏。
“朕无碍!”
刘宏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正在此时。
“陛下!”
赵忠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跪伏在地面色惶恐道:“陛下,张钧在半个时辰之前,自缢于雒阳狱中,此事与奴婢无关,还请陛下明查!”
“好,好啊!”
刘宏听完赵忠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心寒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划过面颊。
这一刻。
他知道他又输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具体的对手是谁,当年他从意气风发,到夏育惨败,之后段颎自缢。
再到现在。
连他所坚守的最后一块阵地,也将被士族蛮狠的夺去,他自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这样心累过。
“陛下,陛下啊!”
张让看着陛下泪流,悲泣道:“您这又是何苦,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呜呜~”
“陛下,万万不可啊!”
赵忠见状同样吓得魂不附体,哭泣道:“您乃万金之躯,不能流泪啊!如果可以,奴婢愿代陛下分担,哪怕碎骨粉身,奴婢亦九死无悔~呜呜呜~”
“……”
悲伤的情绪好像会传染,此时的宣室殿内,不论是侍者还是宫女,都悲伤不已嚎啕抹泪。
自古以来主辱臣死。
可当他们看到天子落泪的那一刻,他们真的只想为天子赴死,只愿天子不再流泪。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般废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帮不到天子什么。
半晌之后。
“吕强!”
刘宏睁开双眼,不过其眼中的色彩,已然失去了过往的光辉,声音嘶哑且空洞,“皇甫嵩为人如何?”
“回陛下!”
吕强再度抹了一把老泪,出声道:“皇甫嵩乃原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皇甫规之侄,其长于边地,但忠贞体国,且善于军略,有大将之才良将之风!”
“嗯,朕明白了!”
刘宏缓缓点了点头,再度道:“张让拟召,大汉养士四百年,今黄巾霍乱八州,天下乃汉家之天下,忠臣义士犹如过江之鲫,特此召大赦天下党人,望诸君继续为大汉出力。”
“唯!”
张让摸了摸眼泪咬牙道。
“毕岚!”
刘宏看着其中一位常侍道:“今皇室内帑,一共还有多少钱银?”
“回陛下!”
毕岚面带悲戚,恭敬道:“这短时间雒阳诸军齐动,所耗钱粮甚巨,如今内帑只余两万三千金!”
他知道这些钱还是几个月前,镇西武侯送来的那批战马换来的,要不然皇宫内帑连三千金都可能拿不出来。
“嗯!”
刘宏默然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张让拟召,北地太守皇甫嵩擢升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儁擢升右中郎将,令二人于三辅之地各自招募两万士卒,兵发中原平叛!”
“另拨万金给太尉府!”
深吸口气,刘宏缓缓道:“告诉张温,两军军备和粮草若有闪失,举族自裁吧!”
“唯!”
张让恭敬应是。
“嗯~噗嗤!”
刘宏点了点头,旋即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
张让等人见状纷纷睚眦欲裂,焦急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恐。
翌日。
皇宫传出消息,由于天子龙体欠安,朝议延期举行,张让也将大赦党人的消息声传四方,同样安排小黄门前往北地传召。
司空府。
书房之内。
“叔父!”
袁基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含笑道:“天子已经下令解除党锢。”
“不错!”
袁隗看着袁基含笑点头,“日前,天子在朝堂之上维护了十常侍,今张钧已死,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造成的影响却绝对不小,现在不少士族应该都看出了什么,只要找到机会,他们必定会再次朝十常侍发难。”
“叔父!”
袁基闻言蹙眉道:“十常侍这些年收敛了不少,想要找到他们的痛脚,怕是不容易吧!”
“士纪,你拿去看看!”
见侄儿心有疑惑,袁隗笑着将一份书信递了过去。
“吕强?!”
袁基接过书信,看完以后眉头皱皱得更深了,出声道:“此人在宫里地位特殊,是常侍中少有的清流之人,天子心中自然也清楚,可他真的会放弃吕强吗?”
“呵,清流?”
袁隗不屑一笑,淡淡道:“天下间除了你我少部分身居高位之人,还有谁会知道吕强的秉性,百姓只知道十常侍乃霍乱超纲之人。”
“至于天子?”
“他在此次大赦党人的时候,其心态必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所料不错,此次大赦党人,吕强功不可没,天子这段时间对其必然难以释怀。”
“叔父洞若观火,侄儿佩服!”
袁基听完以后恍然大悟,旋即朝袁隗恭敬的行了一礼,至于吕强是什么样的人,别说什么普通百姓,就连不少官员,也同样把吕强列入同流合污之人。
那些官员心中虽然门清。
但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十常侍和天子这些年的恶名,如果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自然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司徒府。
大堂之内。
荀爽和荀彧二人对坐不语,此时的两人心思各异。
“叔父!”
荀彧面色复杂道:“十常侍如张钧所言,真的有那么可恶吗?”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思考。
他以前其实也和所有百姓一样,心中对十常侍和刘宏充满了怨言,可随着这段时间以来,很多事情都在冲击他的三观。
使得他此时都有些迷茫。
“文若啊!”
荀爽原本还在想小女出嫁的事情,但见自家侄儿这副模样,也只得道:“十常侍可恶与否重要吗?如果你要问我,那我只能告诉你,他们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恶!”
“自大汉开朝以来!”
“虽然都是以儒为尊,但实际上却是儒皮法骨,如果十常侍,真的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在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觉得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会放过他们吗?”
“当年王甫如何?”
“即便有着从龙之功,在被有心人拿到证据以后,还不是被拿入了雒阳狱中?”
“还是那句话!”
“朝堂之上本就是权利之争,对错与善恶很多时候,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多谢叔父教诲!”
荀彧听了以后面色一阵变幻,起身朝着荀爽深深的行了一礼,他知道是他天真了,不过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