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行走的时间很长，因为下得仓促，几乎没有携带任何用来计时的工具。
狭窄、空寥以及暗淡的光线，很容易引起人的烦躁情绪。
对此吴天澄深有体会。
为了分散注意力，吴天澄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成翎身上。
这一路走的时间太长，长到他生出一种在过去追逐着梦中身影的错觉。
过去梦中，小哥的身形一直在前方，将众多可能的危险一一拦下，却又放手任他成长经历，保护又放任，悄无声息又不可或缺。
小哥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因为他永远都是空白的那一个。
直到结识，以雇佣的名义一次又一次见面，孤影的身边也开始多起人的生气，一个又一个聚集在身边。
或许原本是走向美好结局的。
只可惜……
那种结局，是极为脆弱的结局。
只是某一个节点的崩碎，人间烟火悄然破碎。
最终，我们都死了，无法再陪伴于身侧。
或许在未来的虚影中，有一个人陪着走到最后，所有人的最后都如融化的雪，不得踪迹。
等醒来的时候，时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时间回到了过去，却又被快速拨正，将除了走到时间尽头的人外，所有人踏入新的节点。
而他们，不复踪迹。
“不舒服？”
成翎察觉到吴天澄的视线，放下短刀停下脚步，回身望去。
第三次从死胡同折返，成翎明显感觉到吴天澄身上的变化越发不对劲。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一个经历颇多的猎人在试图剖析发泄。
那一瞬间，让他感觉到了微妙的危险。
成翎：应该是因为走太久，担心胖子。
“只是觉得不太对劲。”
吴天澄吸了口气摇头。
“这里已经有人来过，既然有人来过，但我们走过的部分找不到一点痕迹，除了刚开始的位置，其他分路就像是第一次踏足那般。”
吴天澄说的也没错，即便是有众多分支，也不可能在多次走向死胡同后也不曾碰到一点可以当做是线索的痕迹，这并不合常理。
而且因为第一次进入死胡同，之后每一次选择分路，成翎都在石壁上刻下刀痕作为路标避免迷路。
“这种情况，要么我们已经在无形中被引导走入了陌生地界，要么，就是有东西生活在这里，将‘线索’清理掉了。”
吴天澄平复心情，缓缓开口。
“继续走吧小哥，这次我们不用刻记号了。”
成翎把短刀收回腰侧，继续带路。只是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者说，“吴天澄”是怎样换人，并且没有一点破绽。
他可以确定，在拿起背包的时候还是吴天澄，第一次折返也是吴天澄本人，但第二次折返……却是另一个和吴天澄一模一样的人。
谁？
吴天澄？
亦或者，眼前这一位，是……
吴邂。
那一瞬的琴音吗？
但他们是如何交换的？
是因为路上通往不同方向的转角？还是吴邂本就等待于此？
但他没有听到第三人的动静，也没有听到吴天澄或是吴邂故意弄出更大的动静。
这两个人都很在乎王岳，只是吴邂这个人……给他难以描述的感觉。
那个笔记本，还有黑瞎子的引导。
他暂时无法分辨到底有什么意图。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向前走。
或许是天降幸运，或许是寻到正确的那条路，又一次漫长的穿行后，一个庞大的空间映入眼帘。
这是一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地下空洞。
成翎从一道格外干涸的裂缝走出，身后“吴天澄”紧跟而出，站在高处向面向下方看去。
这是片和曾经见过的地下宫殿那样大小的空间，整个空间分化出三个区域。
右手侧靠近地下河，岸边排列伫立有十数个石柱监牢，牢中生锈黑铁锁链扣着披麻破布的枯白尸骨，地面散落着腐烂黑污，得亏旁侧是活水，恐怕这里早已污烂腐臭。
中间区域占比最广，核心地带伫立的高台刑场格外现眼，直到现在，刑场边缘还堆放着不少身溅黑污的尸骨。刑场之上除却被丢下的各类锁链、浑身是锈的砍刀等，还摆放着两座巨大的黑褐不知名石像。
左手侧的区域看起来就像是被关押之人的活动区。与其说是活动区，不如说更像是角斗场，这里的尸骨对比起来相对少很多，只是出现了骨骼粉碎断开的情况，情况更为糟糕。
“这是……地下刑场。”
“吴天澄”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未曾想到的空间和场景。
成翎拔出黑金古刀，率先朝前而去。
他不得不谨慎。
这里的一切无不昭示着残忍与可怕，却又透着一丝古怪。
如果说人死后尸体腐烂化作白骨是正常情况，那么眼前的这些尸骨就已经和“正常”没有一点关系。
所有尸体与石接触的部分皆化作白骨，但未曾接触的部分依旧背负着烂肉与腐败，可这里却没有丁点腐朽与食腐寄生生物，甚至连丁点尘埃都没有。
这些都是最大的问题。
“吴天澄”不再说话，随手从腿侧绑腿上抽出短刀，走前还不忘瞥一眼短刀，面上划过一瞬微妙的嫌弃。
“啪嗒。”
“咔。”
碎石被踩动的声音打破宁寂，成翎和“吴天澄”小心从高处下行，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下。
成翎蹲下身抽出短刀在石块上划下一条白线，随后用黑金古刀迅速划过地面，在地面留下一条翻新的痕迹。
收到瞬间，成翎便以短刀将古刀刀刃表面残留的土质沙砾挑去震离。
下一秒，短刀刀刃表面出现被腐蚀的迹象，“嗤嗤”声接连不断，随后一股白烟缓缓升起。
“好强的腐蚀性。”
在右后方的“吴天澄”皱眉看着短刀的情况，挑了挑眉没有轻举妄动。
成翎站起身查看其他位置，寻找通过刑场的洞口，至于边侧的地下河，并不能去猜这水会没有问题。
希望王岳所走的水道并不会连通这里，不然结果会很难说明。
正在两人寻找前路的时候，成翎的视线无意间瞄到一个有些不一样的尸体。
那具尸体是倒在核心地区的中央，恰好就在两具石像的中间位置。
这具尸体穿的是现代服饰，双手一手手枪一手狗腿刀，整个人面朝下趴着，但其后背却是插着一柄斑斑锈迹的长刀。
之所以之前没有注意，还是因为这具尸体的两侧堆着不少半腐烂的尸骨作为掩护，可能是他生前用来抵挡某种武器的防御工事。
而现在他们换了一个位置查看，就正好看到了从后插入其背的长刀。
看来这里的确是那些人走过的位置，就是情况有些不对劲。
成翎握了握刀柄，盯着那具尸体轻声。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