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一手端着碗,一手指着她,又从她脸上指到陈美娥脸上,“你们几个臭婆娘又皮痒痒了是吧,既然你们家男人不敢揍你们,那便由我代劳好了,虽然今天是我家开工的日子,可我不介意,动手揍人!”她卷了卷袖子,那模样真像是要打人。
刘氏忽然想起刘河那一次打猎回来时说的话,他说:木香是他们几人中打的猎物最多的,箭法比王喜还准,那时她还不相信。可就在前几天,王喜他们抬着一只眼睛被戳瞎的豹子,还说是木香一箭射中的,接连两次他们都这样说,也不怕丢老爷们的面。
现在又看着木香一点都不怕她们人多,撸起袖子就要干架的势子,刘氏不信也施得信了,“我……老娘才不跟你一个丫头片子打架,我家还有活,我得回家了。”
刘氏跑的比兔子还快,竟把木香泼她茶水的事也给忘了,看样子真是对木香认怂了。
其他几个婆娘看刘氏都跑了,她们哪还敢久留,纷纷推脱说家里有事。
就在她们要跑走时,木香已经冷笑着往陈美娥跟前去了。一看有好戏看,那几个婆娘跑到一半,又都停下来,不远不近的等着看好戏。
陈美娥脸色一变,匆忙收了鞋底子,毕竟木香是她的晚辈,她不想表现的太窝囊,于是硬着脖子,冲她嚷道:“你看我干啥?话又不是我说的,别以为老娘不跟你计较就是怕了你!”
木香双手抱胸,慢吞吞走到她跟前,刚剪的齐留海,衬得她一张小脸美不胜收,“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要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收回大宅,正好,我嫌我家院子小了,要是能把大宅拿回来,两边打通,哎呀,这回房子可就够大了,不过呢,我拿回大宅,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到时别怪我撵你们滚蛋!”
“你!你这个不孝女,那大宅不是你的,是我们的,想要回来,你做梦,哼,你等着,等我家秀儿成亲,看你能张狂到啥时候!”陈美娥恨自己手上没刀子,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捅这丫头几刀。
苏秀听了赵修文的话,一直乖乖的待在家里,安心做她的待嫁新娘。
听见陈美娥在外面吵闹,她气急败坏的跺脚,本想不管的,可想到赵家人看吵名声,要是被别人挑出刺来,回头肯定要为难她了。
没办法,她只得冲出去拉住陈美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陈美娥虽然气不过,要是换作以前的脾气,非得在木香家门外骂上个一天一夜不可。但这会为了苏秀能安安稳稳的嫁进赵家,她不想忍,也得忍了。
这一段小插曲,木香根本没在意。
干活的人,中午都得在她家吃饭,七八个大老爷们,又是干活的,饭量都大的很。
大梅早上就过来了,一方面帮着木香烧饭,另一方面,她哥跟老爹都在这边,她也懒得回去做饭,帮木香烧饭的同时,自己也吃一口。
她能来帮忙,木香自然是高兴的。不然光靠她跟彩云,根本忙不过来。
王喜他娘倒是提出要来帮忙,不过被木香劝回去了,王喜家还喂了一头猪,还有些鸭鹅,加上个瘫痪在炕的老伴,他家的活也够王阿婆忙的了。中午蒸馍馍的时候,木香让木朗送了些过去,算是一点心意了。
金菊也不能在木香家久留,院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她都要出阁了,自然不能久待。早上过来时,还是背着她娘。所以她在上午忙了一阵,就回家去了,只说下午再来。
木香从李大山手里面回来的那块田地,如今种上了四样冬季菜。长势都不错,就是可惜了,现在还不能当菜吃。
好在,她家菜园撒的小白菜籽,都到了能吃的时候,芫荽跟菠菜,也能挑着吃。因为当初撒种的时候,撒的比较密,等菜苗长出来之后,就可以从密的地方挑菜吃。这样的话,有利于剩下的菜苗长大。
左家庄有家豆腐坊,木香头一天就去买了不少的豆腐回来,用盐水泡着,每天换一遍水,这样豆腐的新鲜度就能保持很多天。这家豆腐坊的老板娘挺聪明的,还压了很多豆腐干,只有豆腐的三分之一厚。
木香便又买了不少的豆腐干,一样用盐水泡上一天一夜,之后再拿到太阳底下晒干,以后蒸咸鱼,或是炒菜都可以放些。
野菊花的开放的时节已经过去,木香算了下这个季节她的收获,一来一去的,唐墨总共付了她十两银子,当然了,她也没亏待唐墨。每一朵野菊花都是她跟彩云亲手翻动,亲眼看着烘干的,可以说,每朵都是精品。
其他的事暂时搁下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做饭。
材料的事,全都交给王喜跟林长栓了,哪里不够,哪里多出来的,以及这活该怎么干,都是他俩商量着来。至于林富贵,他是工程队的主心骨,林长栓跟王喜遇上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得征求他的意见。
看着他们干的有条不紊,木香心也跟着踏实了。
彩云搬了个凳子,面前摆了大盆,里面是昨晚就揣好的面。天气渐冷,面团就得头一天和好,不然第二天来不及。彩云揣了两下,觉得手感对了,问道:“大姐,咱们现在做吗?”
木香怀里端着簸箕,转回厨房,“做吧,等蒸好了,就搁笆斗里搁着,回头多蒙几层布,这样就不会冷了。”
彩云点头,继续揣她的面,“哦,咱们揣的这些面,够蒸好多馍馍呢!”
木香放下簸箕,往大锅里舀水,“多蒸些,回头再想吃,热热就成了。”馍馍就算凉了,重新再蒸热,也很方便的。
木朗蹲在里屋门口,抽着下巴,看着她们俩人干活,忽然他站起来,就往外跑,“我去抱柴!”
彩云笑了下没吱声,木朗最近越来越勤快了,眼睛也能看见活了,就算他们不说,他自己也能找到事干。
没多大会,木朗就抱着一捆柴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刘二蛋。
彩云撇撇嘴,低下头揉面,没理他。
木朗嚷嚷道:“姐,二蛋哥来帮忙了,你看他抱的好多呢!”
刘二蛋嘿嘿的笑了,把柴搁在锅门口,“木香姐,等会我带木朗去捡柴吧,你家吃饭的人这样多,外面那些柴肯定不够了。”
木香笑着点头,“那就谢谢你了,回头过来吃饭,正好你哥也在。”刘河也是小工之一,虽然没啥技术,但有的是力气。
刘二蛋也不客气了,乐呵呵的应下,反正多给她干点活就是了。
看着锅里的水下的差不多了,木香便跟彩云一起,将面团从大盆里捞出来,摆在厨房的小桌上,上面撒上面粉,来回揉搓。
做馍馍原本并不是一件费力气的事,但要是做的多了,光是揉面,就能把人累的不轻。这不,等到木香把第一锅馍馍用刀切好,在大锅的蒸笼上码上时,她跟彩云已经累的满头是汗。
木香心疼妹妹,便让她去烧火,她再把下一锅的馍馍切好。
今天揣的面,足足蒸了一上午,算起来都两百多个了。这会蒸的馍馍,跟早上开工散给村民的不一样。那会蒸的馍馍比较小,也是头两天蒸的,说起来,也不算太新鲜了。
蒸好了馍馍,接下来就是炒菜。
家里有土灶就是方便,基本是一锅蒸熟,除了几样蔬菜需要单独炒熟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她用酱蒸出来的。特别是用黄豆酱蒸出来的干虾酱。夹在馍馍里面,吃着最下饭了。
中午开饭时,工人们都吃的特别香,都说主家的伙食比他们自己家吃的还好,这活干着有劲。
院子里一下多了这么些人,木香倒是不觉着有啥。也不像别的女娃,矫情胆小。吃过饭,她还帮着王喜一块干活。
要盖房子,就得先挖地基,所有他们今天一天都在挖土。等到地基挖好,还得夯实,之后才是盖房子的阶段。乡下人都很实诚,人心也很单纯,干活的时候,不会想着偷懒,加上木香供应的伙食很不错,所以大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傍晚的时候,小六赶着马车过来了。木香没想到他会来,按说是近她跟福寿楼没啥生意可做,自次上回在山上见过他们一次之后,便再没交集了。虽然当初她的确很感那个什么赫连的,救了她一命。但也局限于感激,他们那样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而她呢,不过是个小小的村姑而已。
小六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啥,扔下马鞭,一进门就看她家院里这样热闹,“咦,看来我这菜送的正是时候哩!”
木香愣了下,“送菜?”她跑去马车前,掀开马车帘子一看,里头居然摆着分割好的猪肉,足足有半只猪的份量呢!除了猪肉,还有些青菜,两袋大米,两袋白面,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木香眼角直跳,“呃,这些菜要不要钱哪?”
小六傻呆的站在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憋了一会,才道:“当然不要钱啦,这是我家少爷送的。”
木香放下车帘子,回头看他,“既然不要钱,那我就收下了,”说着,她把彩云跟喊出来,大梅回家喂猪去了。
彩云从家里跑出来,她正烧水呢,手上还抓着一根柴禾,“咋了?”
木香指指马车,“快来搬东西,有人给咱送菜,不要白不要!”
她这话把小六刺激的无语以对。不问为啥要送,也不问目的是啥,就大大方方的要把东西搬进去。这位木姑娘,真不是一般人哪!
木香当然不是一般人,叫了彩云搬东西还不够,看见小六呆呆的站在那,顺手便把拎着两大块猪肉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快的道:“愣着干啥?快点干活,待会给你做鲜肉包子吃!”
“啊?哦,”小六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大团白花花的肉,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乖乖的抱着肉,送进厨房。
可是又觉着哪里不对,等到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完,他才突然想起一事,跑到木香跟前,试着问道:“那个,您就不好奇,我家少爷为啥要送您东西吗?”其实这话也是临走时唐墨叮嘱他的,东西送了,至少得让那丫头欠自己一份人情。
木香白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不好奇啊,东西是你们送来的,又不是我去要的,放心啦,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因为我听过一句话,好奇害死猫。”说完,她转身拎水桶,要去河边挑水。
走到院子时,林长栓杵着铁锹把,调侃道:“木香啊,你可真大方,晚上是不是要烧肉给我们吃哪?”
他一说,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吃肉,那是他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哄笑的人里头,唯独没有王喜,他只顾闷头干活,连头都没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啥。
木香面对一群大老爷的哄笑,即不害羞,也不拘谨,大大方方的说道:“待会就给你们烧肉,不过你们得加把劲干活才是,烧多少猪肉,那得看你们干多少活!”
林长栓一摆手,“干活的事你只管放心,咱们都是大老爷们,绝没有一个人偷懒耍滑。”
这是实话,木香家的情况,在场的人都清楚。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带着年幼的弟弟妹妹,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现在日子过好了,能盖得起房子来了,他们打心底的佩服。加之,木香会做人,给他们准备的饭,都是在家吃不到的白面馒头。冲这两点,他们也得卖力气干活,不然这老脸可真就丢大发了。
小六有话跟木香说,便跟着她一起去河边挑水。当然了,回来的时候,那水桶是小六挑着的。
他好歹也算是个男子汉,不能眼看着人家女娃挑水,而他两手空空的走路吧?
木香才不跟他客气,有人帮忙干活,她求之不得呢!
小六话到嘴边,忍了几次都没忍下去,只得乖乖把唐的话说了,“那个,我家少爷说了,你盖房子有啥困难,就告诉他,你也别多想,他是看你可怜,没别的意思!”前面的话是唐墨的原话不错,后面的话,有小六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试问,镇上的女娃,谁不想嫁进唐家做少奶奶,哪怕不做少奶奶,就是做个小妾,也比普通人家的正妻要风光的多。小六虽然也看出木香跟别的女娃不同,但是他遇过的人多了,他也不敢肯定木香心里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万一她以为少爷送了东西,就是对她有意思,回头再死缠烂打,那可就遭了。
眼看快到家了,木香也不急,慢慢的走在小六身边,把他刚才的话细细品了一番。
小六见她不说话,就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了,赶忙又加了一句,“我听说少爷定过亲了,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那家势力还不小呢,所以啊,你还是把心思收回去,好好过日子要紧!”天地可鉴,他是出于真心实意的,木香是个很好的姑娘。要不是逼到份上,他也不想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木香愣了下,想到小六说的定亲,一时没忍住,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天哪!她实在想像不出唐墨那样的人,小时候定下娃娃亲是个什么模样。那么小就被人盖上私章了,真是好可怜。
小六肩上还挂着扁担,看她笑的都快喘不上气了,纳闷极了。他有说什么吗?定个娃娃亲,有那么好笑吗?其实他也定了娃娃亲,那女娃现在还在老家呢!
木香笑了一会,实在受不住了,扶着院墙,等喘均了气,才道:“太……太好笑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等着喝他的喜酒,不过我没钱送礼,今儿他送的猪肉,改天等我家房子盖好了,他要是愿意,我就请他来吃饭,”她说完话,正要进屋,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眼神怪异的盯着小六,“说实话啊,你家少爷那副尊荣,我还真没看上,这话你帮带给他,原封不动的带给他!”
说到最后,她有点生气。什么人嘛,以为自己有钱,有样貌,谁都得非他不嫁吗?神经嘛不是,想她好歹也活了两世,什么样的帅哥美男没见过,要真论起来,那个叫赫连的,比唐墨有吸引力多了。
木香沉静在自己的思想里,想着想着,忽然觉着不对,她最近好像提了不少次赫连那个人。他们也不过就见过三次面,虽然有两次,她都给人家抱了。但总体上来说,他们并不了解。
这个想法不能有,木香甩甩头,等回过神时,就瞧见小六像看怪物似的看她。木香也懒得跟解释,又使唤小六去挑了几桶水,直到把廊檐下大水缸装满,才放他回去。
小六也不伤,木香答应要给他做肉包子吃的,他没道理空着肚子回去。
上午蒸馍馍的面团还剩些,因为那会要做午饭了,所以剩下的面,就留下来了,木香本来打算下午炕些糖饼的,既然有了猪肉,便开始着手做大肉包子。
她做包子的时候,看见小六闲着也是闲着,便支使他去帮忙干活。盖房子就怕遇上坏天气,所以就更得赶在天气好的时候,多干些。再说,木香也不是多少善良的人,不用白不用。
大梅忙完了家里的活,过来帮她烧晚饭,一进厨房,就看见地上的木盆里摆着满满的半盆猪肉,要是算起来,这么些没有几两银子是买不到的。她以为是木香买的,唏嘘不已。可当听说是唐墨叫人送的,顿时看木香的眼神就变了,“我就说嘛,这位唐少爷对你不简单,当初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你这回可撞大运了,以后叫那姓赵的后悔去吧!”
木香正站在桌边跺馅,很不以为然的道:“你想太多了,他们是做生意的,你以为这肉是白送的吗?说白了,这叫笼络人心,那天我帮他们做了一桌菜,要是他们想搞到菜谱,不得下点本钱,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事大梅后来知道一点,但具体是咋回事,她并不知道。现在听木香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不过她还是不甘心,劝她道:“你说的也不全对,说不定那姓唐的是真看上你了呢?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要是把握好了,说不定还能进唐家门呢!我听人说,他家婢女穿的衣服都是绸子的,你想想看,那得多有钱。”
木香摇头,否定她的看法,“唐家那样的高门槛儿,哪是咱们这样出生的人能进的,想都别想,大富人家里头的麻烦事多着呢,争宠吃醋,就连生个孩子,都得担起十二分的小心,那样的日子,送给我,我都不要,女人哪,别总想着依靠别人,咱们也有手有脚,干嘛要去依靠他们?再说了,男人能靠得住吗?男人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我宁愿靠我自己,等我有了钱,就去做生意,就做酒楼生意,凭我的厨艺,福寿楼也得靠边站!”
大梅被她的豪言壮语听懵了,木香就站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骄傲的自信,周身还隐约散发一圈金色的光芒,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大梅一脸的崇拜,吞了下口水,才道:“那个木香啊,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一起干?”她算看出来了,木香说的不是大话,她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魄力,之所以现在还是个小村姑,那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木香呵呵笑道:“成啊,只要你胆子够大,不怕吃苦,能担起事,以后我就带着你干,等有了钱,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吗?”
“好好的说话,又提这事干啥,”大梅害羞了,眼睛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看木香,瞟了一会,不经意的朝院子看过去。
最近天气转凉了,出门都得穿两件衣服。但干活的人不一样,他们干的活累。王喜索性就把外褂脱了,赤着膀子,在那埋头苦干。他身材高大,两只手臂,因为长年劳作,肌肉纹路十分明显,看上去就是个有力量的男人。
大梅看着看着,眼睛就直了。
廊檐下,小六跑过来喝水,她们俩说的话,都叫他听见了。特别是木香说的那段,差点害他呛着。这话太精彩了,他一定得回去跟主子说。
木香可不知道有人要告密,她跺完了馅,正要做包子,一抬头,就看见大梅盯着院子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知道她看的是王喜。
“嗳,”她拐了下大梅的胳膊,“喜欢就去追,要不然等别人抢去了,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大梅脸红的像快滴下血似的,低着头嘟囔道:“你说啥呢,我不过是随便看看。”
木香一边包包子,一边提点她,“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王喜年纪不小了,我听王阿婆说,她已经托了媒婆,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给王喜寻个媳妇,你自己想想看,如果王阿婆非要给王喜哥定下亲事,他还能反对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可就没了。”
大梅烦躁的揪了下自己的辫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可王喜中意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叫我咋办?我总不能去求着他喜欢吧?”
木香一想,她说的也对,王喜貌似对大梅真没啥意思,不过,在她看来,王喜跟大梅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有时,两个人的结合,并不一定非得多爱对方,关键是,他们得合适,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才是,“这样吧,找机会,我跟他说明白,不过你也得加把劲,懂不?”
大梅脸更红了,不过很快的,她便收拾起害羞的情绪,爽快的拍了下木香的肩膀,“就知道你够意思,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们男人能做兄弟,咱们也能做好姐妹,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大梅,你看我怎么教训她们!”
大梅这个人很简单,心思不多,大大咧咧的。虽然有时候讲话很直白,但她没有坏心,对人也真诚。就是那种,你对她一分好,她也会回你一分好,可你要是对她不好,也别指望她给你好脸子。
起初大梅对木香,也就是邻居之间,以及她们从小就认识,也算是玩伴了。看见木香家境困难,李大山又那样对他们,她同情木香。可是,也因为王喜的事,她对木香的感情复杂了些,有点嫉妒,又有点羡慕。现在听见木香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想要撮合她跟王喜,她觉得自己以前太小肚鸡肠了。
木香倒是没想那么多,看她一脸的豪气,不免觉得好笑,“行了,咱又不是要去打架,赶快蒸包子吧,你看我都包好了,你待会帮我把剩下的那些用盐腌了,现在还没到冬天,搁时间长了,怕是会有味道。”
“嗳,知道了,这些就交给我了,”大梅爽快的答应下来,竟然弯腰端着大木盆到院子去了。
彩云在外面看他们干活,木香便把她喊进来烧火,看见大梅那劲头,两人都惊呆了。这丫头,也不知收敛点,又不是个男娃。要那么大的劲干啥!
木香拌的包子馅,是逃了五花肉,肥肉油厚,瘦肉也不柴,里头拌上新鲜的芫荽,再跺些干红椒,那滋味,绝对是又鲜又辣。
眼见快到傍晚,干活的工人都准备收工,可闻见厨房里飘出一股浓浓的肉包子香,谁还挪得动脚。
木香知道他们不好意思进来,便让彩云跨着竹篮子,每人塞了他们三个包子,留给他们路上带着吃,连王喜跟林长栓也拿到了。林长栓不会客气,拿到手就咬了一口,直呼太香了,比镇上的专门做包子的,做的还香。
王喜看着彩云塞进手里的包子,其实他不介意木香不给他包子的,不给或是少给,也是一视同仁强。
其他人拿到包子,纷纷收拾工具就走了。王喜慢了一点,落在后面,林富贵也走在前头,林长栓因为要等妹妹,所以走慢了些,跟王喜一块走。
木香从刚出锅的包子里头挑了两个递给大梅,对着院子努努嘴,“还不快去!”这丫头在某些方面就是迟钝,既然喜欢人家了,那还不得抓紧时间,抓住机会,此时不献殷勤,更待何时?
大梅腼腆的笑了笑,接过包子,追着王喜去了。
小六收工之后,就在蹲在厨房门口,看见到他们都拿着包子走了,他无比的郁闷,“木香姐,那我的呢,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木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指了指大桌上,一个用抹布包好竹扁,“我是那说话不算数的人吗?看在你家主子送我不少面粉的份上,给你的是最多的,记着,回去之后记得先拿去问过你家少爷,我想他肯定是不会吃的,不过话得说到,懂了没?”说白了,就是客套话。他吃不吃是他的事,我问不问,那是我的事。我问过了,以后他就不能再说坏话。
小六嘴角直抽抽,心想:你这表面工作,做的比我还好。可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两句,在木香面前,却也是不敢说的。这一点倒是挺奇怪。要说木香的身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野丫头,身上穿的衣服都带着补丁,也没念过私塾,年纪也不大。可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小六忍不住就要低下头,不是心虚,是为她的气质折服。
木香给小六准备的竹扁,里头装了有二十个包子,算算也应该够了。唐墨跟赫连晟那样身份的人,肯定看都不会看一眼,到最后,这包子还不是得落到小六肚子里。至于她为啥要装二十个,自然是不想让福寿楼的人说自己小气。今儿小六送这些东西来,福寿楼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拿了东西,天都快黑了,小六不敢耽误,一手抓着个包子塞进嘴里,以填饱肚子,一手挥动马鞭,赶着马车往回走了。
回到临仙镇时,天都黑了。
晚上也是福寿楼最热闹的时候,客人穿梭而过,络绎不绝,楼下大厅,几乎都坐满了,有结账离开的,也有三五成群,进门吃饭的。
福寿楼的二楼,相对来说就比较清静了。
不管楼下再忙再乱,楼上最豪华的雅间,依然寂静一片。
唐墨在福寿楼有自己的私人住处,在二楼最僻静的拐角处,与后面一处清雅的小院连接,里头别有洞天,普通人是看不出什么的。
小六回了酒楼,也不敢怠慢,立刻捧着竹扁,往小院来了。竹扁被包的很好,没有透风,到现在还是热乎的。小六在路上忍不住偷吃了两个,反正他家少爷也不会沾这种东西,吃了就吃了,等回禀的少爷,这些包子,还不都是他的。
小六进来时,唐墨跟赫连晟正在下棋,而且是走到生死关头,一方强势进攻,后防却也滴水不漏,叫人无懈可击。一方严密死守,不给对方一分可乘之机。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但深谙棋道的人,隐约都能看出,死守的那一方,其实正在陷入敌人圈套之中。
唐墨脸上端着明朗的笑意,两指间夹着一枚白子,虽在笑,可眼底的懊恼之色,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处境,有道是,绝处无生路,回首亦是死。
赫连晟身材高大,眉宇间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着贵族气息,他在战场上沾染的杀气太重,即使不说话,单单一个眼神也足以吓得人腿软。
小六站在门口,本来有好多话要说的,可一瞧见这两位的表情,话就梗在喉咙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好退到外面,想着等他们下完棋再进来,而且这包子也有些凉了,他得去热一热。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闹明白,他家少爷看上去是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而这位赫连公子,那可是南晋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战场上杀人如捏死一只蚂蚁,听说死在他手上的人,多不胜数。这两人不管从性子还是外貌,咋看都不像一路的。可现在,却偏偏坐在一起对弈,能不怪吗?
一字落定,唐墨的严防死守,终究没能抵住赫连晟的进攻。
他很不爽的将手里的棋子抛下,身子往后一靠,颓废的叹息,“不玩了,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你,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人是鬼,小爷的棋艺在南晋国都没敌手,前提是,把你杀了!”
赫连晟笑,慢慢端起茶杯,“你随时可以杀我,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唐墨想吐血,这人一天不损他,是不是就不舒坦。别说他没那个兴趣要赫连晟的命,就是有,只怕还没动手,就已经命丧当场了。他又不傻,难道看不出这福寿楼的四周埋了多少影卫吗?
“皇上又来催了吧?既然封王的诏书已下,你不领也得领,唉……”唐墨很不爽的抚额,“你说老头子是不是真的老了,对你居然比对亲生的都好,你这一封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我们家玲儿可是来信问了很多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赫连晟放下茶杯,深邃的眼眸慢慢收拢光芒,只凝聚在一点,半响,慢慢开口道:“她的事,与我无关!”
唐墨这回真的要吐血了,“说你恶毒,你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好歹她是……”话到嘴边,唐墨又给咽了回去,“算了,你不想的事,谁能勉强,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么多了,嗳,小六咋还没回来?”
赫连晟一百年不变的冰川脸,也浮现在一丝疑惑。是挺久的了,天都黑了,按说早该回来了。
这时,楼梯传来走路的声音,过了会,小六站门外,小心翼翼的禀报,“少爷,我从玉河村回来了,还带了包子,您要不以尝尝?”小六说的是客气话,他是奉了少爷的命令去的玉河村,既然回来了,又带了东西,肯定得过来回禀一声,这是做仆人的本份。
唐墨轻笑,坐直了身子,“哟,还带了东西,进来吧,正好小爷饿了!”
赫连晟没说话,垂下的眼中,却是流光四溢,映的整个厢房,都亮了几分。
小六端着托盘,将东西摆上桌。
如果木香此时能看见,一定愤恨的要死。原来人家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不光能用在人身上,还能用在包子上。
她把包子拿给小六的时候,已经很大方的给了他一只竹扁,然而此刻,她亲手做出来的大肉包子,正以非常讲究的姿势躺在青花平底盘中。同时,桌上还摆着,两只青花小碗,一双象牙筷。
一样是吃包子,可人家就能吃出高大上来。而她呢,正双手捧着包子,蹲坐在锅门口,一边看火烧水,一边吃包子。
唐墨看见那几个包子,说实话,他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她还真实在,包子竟做的这样大,想他福寿楼做出来的包子,个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面皮上的褶子,蒸的火候时辰,那都是有讲究,就连包子皮也分很多种。
小六见他们两人不动,其实很想说:你们不吃,就给我吧,后厨好几个伙计都跟他讨要木香做的包子呢!木香先前做一次大餐,他们很自然的就认为,木香做的包子也一定好吃。
但这话小六不敢说,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少爷,赫连大人,您二位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现在就上吧!”
他的话刚一说完,就见赫连晟已经拿起桌上的湿布擦了手,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抓了个包子吃了起来。
唐墨看的眼角直抽抽,“赫连啊,这不是有筷子吗?”
赫连晟白他一眼,冷声道:“我跟你不一样!”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在唐墨面前更是如此。即使他没明说,唐墨也听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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