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茅房都很小,只容一个人钻进去。
底下一个坑,上面铺两块板子,这是最简单的茅房。
若是有那爱干净的人家,茅房里都会撒些青灰,以及晒干的艾草叶,以除去臭味。
小桃这是第二次进宏毅家的茅房了,虽然是小解,但也得蹲下,又不能像个男娃一样,掏出来就能解决。
宏毅始终没动,就站在大门边,看着她走进茅房,放下帘子。
夜晚很静,静的有一丁点动静,都可以听到。
本来没什么的,可是不知为何,听见茅房里脱衣服的声音,他脸红了,一只手抠在门板上,抠的很紧。
为了缓解这种莫名的紧张与尴尬,他抬头也望着黑漆漆的大路,从他家门口走下去不远的地方,就是村口了。
天黑了之后,点油灯的人家不多,而且光线也不强烈,所以村子看上去黑压压的,好像没有生机一样,除了偶尔的狗叫,再没有旁的声音。
小桃动作也快,穿好裤子,便走了出来。
刚走到门口,见宏毅笔直的站在门口,她笑了,本想伸手拍拍他的,但想到自己的手不干净,只得作罢,“走吧,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宏毅嗯了声,在她进屋之后,将大门插上了。
小桃去了厨房舀热水清洗,女人跟男人在生活细节上,差别还是很大的。比如女人就算不洗澡,也还得洗其他地方,不像男人,不洗澡,不洗脚,也可以爬上炕睡觉。
小桃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带着的,她也有单独的木盆,所以她端了水,便跟宏毅打了个招呼,去了隔壁没人住的屋子,倒也干净清爽,在这里洗,她才能脱下裤子。
宏毅有些怔愣的看她端着盆子离开,随之也想通了,肯定是要擦澡,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他不该多想的。
小桃洗过之后,换了里裤,舀了井水,将自己用的布跟衣服洗干净,晾在外面的绳子上。
看着这些,她又感叹,还是做男人好。
曾经就听说,有的男人,可以一个月不洗澡。
不洗澡,就不用洗衣服,多爽。
宏毅最后一个洗漱,但跟小桃想的不一样,宏毅还是很爱干净的,这会居然在院子里用温水冲凉,温水淋在他身上,直冒热气,也不怕冻着。
在他淋澡的时候,小桃已经脱了鞋袜,脱了外衣,只穿着里衣,但也很厚就是了。
躺在师傅身边的被窝里,听见外面的水声,她推开窗子的一点缝隙,朝外面看。
只见宏毅将上衣褪到腰上,光着上身,用水瓢舀着水,往身上淋,这样一来,下身的衣服全湿了。
不得不说,宏毅的身材真阳刚,比轩辕恒的皮肤略黑,虽然一样有胸肌,腹肌,小肚子也没有一块赘肉,腰线窄窄的,优美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潮湿的衣服下。
要说轩辕恒的身材,就如同完美温润的玉石,真正的完美无瑕,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包裹在钢铁下的丝绸,叫人看着就想犯罪,想摸一把。
宏毅却不同,穿着衣服就已经很像,蓄势待发,危险的猎豹。
脱了衣服,简直有种野兽化身的潜力。
只可惜,他脸上的神情太柔和,不凶,所以那股子野性的魔力,就淡化了不少。
就在宏毅淋完上身,要解下面衣服的时候,小桃忽觉脑袋一疼,她回头看,就撞上师傅警告的眼神,“你还看,一个女儿家,总盯着人家看什么,除非你想嫁给他!”
小桃知道不能再看了,便悻悻的躺下,不满的跟师傅嘟囔,“我从前看过的更多呢,难道我还得都嫁他们不成!”
小时候她看过的光屁股,至少能从这里排到村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季郎中又坐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瞪她,“以前是以前,以前你还小,能跟现在一样吗?这几日要睡一个炕,也是没办法的事,师傅想了想,如果要你穿回女儿装,怕是不好,那样你就只能嫁给宏毅,如果他不愿意,这事就不成,要不师傅先探他的口风再说。”
小桃本来已经躺下了,可是听了师傅的话,她觉得很不对,又很激动的坐起来,“我本来就没想穿女儿装,是您非要我穿,而且我也没说要嫁给宏毅,不做夫妻,也可以做兄弟嘛,有什么关系。”
季郎中恨铁不成钢的又瞪她,“那能一样吗?师傅就想你有个好归宿,不孝的丫头,还敢跟师傅顶嘴,难道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吗?”
小桃真是败给他了,“哎哟哟,您老人家总操这个心干嘛,您没听过女儿当自强,巾帼不让须眉这些话吗?快睡觉了,明天还有好多事呢,听话听话!”
“你听师傅的话,师傅就算死也能瞑目了,”季郎中顺着她扶着的动作,慢慢的躺了下来。他也不是非要小桃嫁给宏毅,他怕的,是轩辕恒对小桃的心思。
像他那般身份的人,只要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定然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万一轩辕恒非要带小桃进宫,以小桃的性格,肯定是处处躲壁,再加上她火爆的性子,那还不得惹出大乱子。
宏毅收拾好了外面,推门进来,正好听见季郎中最后那句话,“季师傅,您干嘛总说死呢,我们村可是有名的长寿村,好几位老伯,都活到八十多岁,您这个年纪,真的不算老。”
季郎中仰面躺着,看着房梁,重重的叹气,“谁不想长寿呢,可是身体不允许,我孤苦了一辈子,身边就小桃一个亲人,就担心她啊!”
小桃对着头顶翻白眼,“师傅……你又来了,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啊!”
“不好!”季郎中狠狠的瞪她,接着又对宏毅语气温和的说道:“这小子性子不定,又爱惹事生非,我是不想她再去大都城待着,要不然出个什么事,老夫真是死不瞑目。”
季郎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就想有个人,能看着小桃,遇到危险也有人帮衬着,不至于吃亏。
小桃哀嚎一声,干脆眼不见为净,扯过被子蒙住头。
宏毅已经脱了衣服,看着小桃蒙着脑袋的样子,轻轻的笑了,“师傅,你放心吧,只要小桃兄弟愿意,我是不会嫌弃的,等过几年,他再长大些,还可以在村里找个媳妇,他懂医术,就算不会种田,也是可以过日子的。”
宏毅上了炕,睡的是他自己的被子,他们三人各睡各的被子。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小桃蒙着被子的模样,被子里隆起一大团,有点淘气,却很可爱。
小桃听见宏毅也要给她娶媳妇,从被子里探出头,恶狠狠,气呼呼的瞪他,“谁要你管娶亲,就凭我的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才不用你多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吧!”
宏毅看着她,还是笑着,“那成,以后咱们一起解决,把房子再盖大点,咱们都娶媳妇。”
小桃哼了声,“谁要跟你一起娶媳妇!”跟他一起娶媳妇,那得成什么样子,说归说,她还真能抱个女人睡觉不成。
她转开头,闷闷的不理宏毅。
见她突然就生气了,宏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门,本想追问的,可是中间隔着季郎中,也不好追问,便只得作罢。
油灯吹熄了,他便钻进被窝躺下了。
直到这会,季郎中才放心,这小子没有什么怪异的癖好,这样也好,出门在外,不拘小节,无伤大雅。
夜里实在冷的很,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雪了。
上半夜,因为炕是热的,睡起来一点都不冷,被窝热乎乎,可是到了下半夜,土炕的火熄了,床板开始变凉。
宏毅无所谓,男人阳气重,火力也旺盛,睡到夜里,被子只盖到胸口,手臂什么的都露在外面,也不觉着得冷。
季郎中却是差了很多,年纪大了,火力减退,睡着睡着,就觉着冷了。
小桃这一觉睡的虽然很沉,但是听见师傅动静不对,便撑着身子起来了。
以往他们在路上睡马车的时候,也是如此。
师傅病着,她睡的也不踏实。
昏暗中,她看着师傅裹成一团,便知他是冷了。
于是,她将自己穿的小棉袄,以及师傅的棉袄都盖在他身上。
心里也在想着,挣了钱,要给师傅再弄一床棉被才行,盖完了,便又倒头睡下。
季郎中从被窝里伸手,对她摆了摆,小声道:“没事,你睡你的,师傅就是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你赶紧睡吧!”他又伸手将棉袄都盖在小桃的被子上面。
他们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动宏毅,他揉揉眼睛,欠起身,“师傅是不是冷了,呀,炕灭了,我这就去升火。”
说着,他便披衣下床。
季郎中忙伸手拽住他,“不用不用,老夫不冷,你也别出去,天寒地冻,你别冻坏了。”
宏毅下床的动作很快,季郎中没能抓住他,眨眼间,他便已经走到屋子门口了,“没事的,我披着衣服,不会冷,你们稍等,马上就好。”
看着他匆匆跑出去的脚步声,季郎中很是过意不去,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总是麻烦他。”
小桃缩在被子里,哼了几声,没有再吱声。她睡觉也迷糊,除了记得给师傅盖被子之外,旁的事,就不大记得了。
所以他跟宏毅的对话,她听的也是迷迷糊糊,到了白天醒来,肯定以为自己是做梦。
宏毅出去进来都很快,不到片刻就回来了,也没听见他冻的直哆嗦,连气息都没乱。
季郎中是行医的,当然能听出他的气息有多沉稳,他感叹道:“底子真好,你要是习武,一定也是个厉害的人。”
宏毅笑了笑,“我小时候跟邻居大伯学过一段几年,后来他去世了,便没人再教我,不过这些年我也没荒废,有空的时候都会练一练,平时下地干活用不上,倒是身子骨越练越好。”
他正要上炕,转头看见小桃的枕头快要掉了,便很自然的走过去给她推了枕头,“小桃兄弟睡觉挺爱动的,这要着凉可不好。”
推不动枕头,他便将小桃的脑袋抬起来,再将枕头往里推,再放下她的头。
还有被子,也得整一整。最后,他将滑落的棉袄,盖在小桃的被子上,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抱了床旧些的大被子,给季郎中跟小桃各扯一边。
“你们俩身子都不好,夜里不能冻着,”这是他的解释,盖好了被子,他才回到自己的被窝,躺下之后,忽然觉着得哪里不对。
他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抬着小桃的脑袋,手掌包住了她的脸,手感好细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