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与这青袍道人对视,却是看不出其跟脚。
但他转而看向那夏侯剑客,只见其三魂七魄竟有一魄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这一魄对凡人神智并无影响,但一旦离体,此人生死便操之人手。
想到这里,他眼神犀利,按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背后那轩辕剑也纯纯欲动:“道友这手段,倒不似正道中人。道友如此修行,何必为难一二凡人呢?”
毫无疑问,燕赤霞已经起了警惕之心。
一时间空气凝滞,剑拔弩张。
顾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容道:“若是我不出手,这夏侯剑客早便沦为一具枯骨了,况且他愿意与我打赌,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一旁的夏侯剑客见有了表现的机会,也挺剑而起,厉声喝道:“燕赤霞!宗主有大恩于我,你莫要没事找事,空口污蔑!”
燕赤霞警惕地看了顾青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收起剑来。
“青凌道长如此修为,为何还要大驾光临这破庙。”
“燕道友不亦是如此吗?堂堂六扇门天下行走,竟也在此歇息。”
“某不过是一介散修罢了。”
“啧啧,闲居古庙,斩妖除魔,戍卫人间,散修可无这般气魄。”
燕赤霞摇了摇头,叹道:“青凌道长谬赞了,我行走天下数十年,实在未见过你这般人物。听夏侯所言,道长亦是一宗之主,只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何门何派能出如此大能。”
“燕道友不必刻意打探我的来路,至于我的宗门嘛......”
顾青语气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便叫乾元宗好了。”
燕赤霞童孔微缩,道:“这名字怕是现想的吧,乾元,天道尹始,道长倒是好大的口气。”
顾青笑道:“是自吹自擂还是名副其实,到底还是要看手上做的事。就如我观燕道友如今所作所为,可称为大侠,却不可称剑仙。”
燕赤霞道:“某虽有自知之明,却仍想问问,道长何出此言?”
顾青正色,朗声道:“燕道友,恕我直言。你顾忌太多,逃避太甚,以至于畏手畏脚、失了本心。剑仙,求的就是一个剑心通明。以你这等神通修为,拘于这一座庙斩妖除鬼,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依我看来,你当理清世间清浊,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燕赤霞摇头苦笑道:“道长说笑了,我又何尝不想重整乾坤?奈何这人间黑白,身在其中,不知所措,谁又能分得清呢?”
说罢,他长剑一挥,又道:“还是这里人鬼殊途、黑白分明,来得痛快!”
伴着一股劲风,剑光闪过。
空中落叶被斩成整齐的两段,空间波动。
这还只是平常的挥砍,若是注入丝毫法力,便可噼开阴阳之隔。
这等剑法,在顾青百余年修炼生涯中也是难得一见,仅次于那忘虚道人。甚至单以剑道相论,还要更胜一筹。连身旁那夏侯剑客也看呆,他这才察觉到,数次比剑燕赤霞一直在留手。
“露拙了。”燕赤霞收回剑。
这一剑既是有感而发,亦是威慑。
原因很简单,燕赤霞至今还没有猜出顾青想要干什么。
如此修为,难道真的只想重整乾坤?
可是他来历神迷,如同凭空冒出来一般,哪个乾元宗也是扯澹一样,根本看不出跟脚,也无法确认其目的。
“好剑。”顾青忍不住赞叹道。
“不过剑是好剑,燕道友此言却是差矣,你又怎知这人鬼之间,便是黑白分明呢?”顾青摇头道。
“青凌道长这是何意?这世间人为阳鬼为阴,自然是黑白分明。”
燕赤霞有些不解,陷入了思索之中。
正当他思索之际,顾青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燕大侠,虽然人间不是黑白分明,但我知道那宁书生是个好人,亦是我门看重之人,你可愿救他一命?”
“什么?”
“那书生还没走?”燕赤霞心中一惊。
他本以为但凡是个脑袋正常的,在经历他这般提醒之后,都会抓紧离开。
却没曾想,这宁采臣是个一根筋的。
没钱借宿,便认准了这里,怎得也不走。
阴风再度呼啸,落叶纷飞,远方传来阵阵哀嚎。
“不好,那妖鬼今夜定要食人!”燕赤霞提剑而走,飞身赶往寺内。
顾青注视着燕赤霞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转头问道:“夏侯,你在凡间可有人脉?”
夏侯还沉沦在刚刚那一剑中,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宗主,我在人间尚有个‘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虽现在看来是名不副实,贻笑大方,但还是有些虚名在身的。
顾青略加思索,说道:“你先去金华城内待命,数日之后便传出消息,就说贫道要在这兰若寺内......开宗立派。”
夏侯心中一惊,慌张道:“宗主神通盖世,开宗立派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这兰若寺是远近皆知的鬼寺,方圆数十里,无人敢来。我也是依仗着自己有些武道修为,才敢贸然进入。宗主若在这里开宗立派,只怕那些凡人目不识珠,不敢进入啊。”
顾青说道:“不必担心,到时候传出消息便是,贫道自有办法。”
夏侯两声附和道:“那边好,是我多想了。”
顾青长袖一挥,夏侯便换上一身青白色道袍,而他本人却是毫无察觉,事后心中又是一惊。
顾青说道:“夏侯,你尚记本门名讳?”
夏侯剑客老实道:“记得,乾元宗。”
顾青朗声道:“那便好,你且记住了,我门乃乾元尹始,坤泽万物,当执天地之牛耳,你虽仅是我门仆役,但未必不能掌呼风唤雨之权,享长生不老之福。”
夏侯听着这般波澜壮阔的描述,只觉飘渺无比,不着边际。
但联想到面前这道人的神通,又觉这并不是不能之事,心中却又是升起一丝期待。
顾青挥袖道:“去吧。”
一股罡风从其袖中吹出,那夏侯猝不及防间便飞上天空。
夏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回过神来,却已经是跨过了那最为凶险的山林,来到了城郊。
“不愧是我乾元宗仙法。”虽然脑袋被吹得七荤八素,走路都走不稳,但他心中却已经认同了这神通广大的“宗门”。
“你是什么人?夜间宵禁,不得进去。”守在门口的**本来都要睡过去,见有人来,赶忙擦干嘴角口水,上前逼问。
毕竟这又是个捞油水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卫兵见来人一身青白道袍,一时认不出来,竟以为是哪家道观的弟子。
夏侯哪肯受这委屈,他直接抽出腰间利剑,怒骂道:“狗东西,你夏侯爷爷都不认得了?”
卫兵这才认出,连连陪笑,赶忙放其过去。
他挠挠头,心中却是暗自滴咕:“这狗屁剑客怎么改信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