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霭薄薄。
青石路染了水汽,颜色比平时显得更深。花木的清芬萦绕在周身,似有若无。
卫宜宁一早起来,去给张氏请安的路上遇见了双生女。
这二位的神情很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卫宜宓今天就要被送去英武庙了,从此青灯黄卷断送一生。
包氏则称病闭门不出,其实是被软禁起来了。
张氏中毒的事对外并未公布真凶,但何紫云却被放了,正式收了房,做了姨奶奶。
虽担着妾的名分,但因为受宠,所以吃穿用度丝毫不差。
于是人们都纷纷猜测,是卫宜宓或包氏下的毒,否则为什么一个被关一个被送走?
包氏一定深恨张太夫人,一来张氏要把她仅剩的女儿送去出家,二来又扶持新人威胁包氏的地位,使得包氏承受丧子之痛的同时还要担心主母之位不保。
狗急了尚且还会跳墙,又何况当了十几年家的包氏。
卫宜宁知道包氏不会死得太容易,所以对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失望。
如今包氏已然失势,如同斗败的母狼,被赶出了狼群,要她的命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前提是自己身上不能沾血,玉石俱焚的事,卫宜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的。
“咱们还是给大姐姐送送行吧!”卫宜室站住了脚说:“到底是姊妹一场啊!”
卫宜家也很想看热闹,卫宜宓一向趾高气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去奚落一番也太可惜了呢!
卫宜宁在这些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安分守己,对于这样的提议,既不热心也不拒绝,静静的跟在双双女身后。
卫宜宓穿了身素色衣裳,绾着低髻,除了一只木钗,没戴任何饰物,徒手挽着一个包袱,连个随身的丫鬟都没有。
看来张太夫人是铁了心不认她这个孙女,就这样把她赶出门去。
卫宜宓刚刚跟包氏道过别,眼睛哭得红肿,见了这三个人,一脸的漠然。
知道她们不会同情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
“大姐姐,我和宜家宜宁来给你送行。”卫宜室笑着走上前说道:“知道你从此之后斩断尘缘修行去了,也就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免得妨害你清修。”
“是啊,大姐姐,你从来都是比我们强的,这次更是做了世外高人,我们这些俗人越发难以跟你相提并论了。”卫宜家也笑着说。
“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好姐妹。”卫宜宓冷笑道:“我现在还没剃度,依旧算是个俗人,你们两个既然还念着姐妹情深,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早结良缘吧!当阳侯府和左尚书家可都是一等的富贵人家呢!”
“你胡说!”卫宜家听了不信,以为是卫宜宓故意气她:“他们两家哪有适龄的男子?”
“哟,妹妹想什么呢?”卫宜宓掩口一笑:“左尚书家的二公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配你不是蛮合适?。”
卫宜家一下子就慌了,她和姐姐闲来无事就会把京城中各家适龄男子都细数一遍,根本没把左家的这个傻子算在其中。
如今卫宜宓竟然提到了他,还说跟自己般配,莫非……
“二妹妹,你又聪明又漂亮,当阳伯如今颇受圣上恩遇,你摇身一变就是正头夫人,连孙子孙女都有了,真是羡煞世人啊!”卫宜宓痛快地说:“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是佳话呢!”
卫宜室已经傻了,卫宜宓不像是信口胡说,这么说自己和妹妹的亲事竟是这样的安排,这不是要坑死人吗?
卫宜宓此时觉得压抑的心情疏解了不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卫宜宁,心里又恨又妒,凭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还没到定亲的年纪,张氏想利用她联姻也没机会。
更何况有朱太夫人给她撑腰,张氏也要忌惮,不像她们几个,是张氏的嫡亲孙女,朱太夫人是不会多过问的。
卫宜宁还是那副安静平和的神情,仿佛从未变过。
卫宜宓心中也不由感慨,也不过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公府千金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女尼。
而卫宜宁这个弃女却活得越发自在。
“时候不早了,大小姐上车吧!”一个婆子走过来催促卫宜宓:“别耽误了时辰。”
卫宜宓认命地上了车,张氏说了,如果她再不安分,包氏只怕就不能继续留在卫家了。
哪怕她有诰命在身,也挡不住谋害婆母、教女无方、生性妒忌这几桩罪名。
双生女急着弄清卫宜宓的话是否属实,也顾不得留下来斗嘴了。
卫宜宁随着她们给张太夫人请过安,自己就退出来了。
她知道双生女一定会问张太夫人是否要给她们定亲,但她觉得卫宜宓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样的事张氏绝对做的出来,而且这两家都是新近得势的人家,也愿意和卫家结交,应该能一拍即合。
“婚姻大事都是长辈说了算,由得你们做主吗?”张氏不留情面地训斥双生女:“就算是嫁过去也要记得时时处处为娘家着想,娘家好了你们自然就好了,别以为踩踏娘家别人就会看得起你们!你们要是再糊涂,可别怪我心狠。省得到时嫁出去了,让人笑话卫家的姑娘没教养!”
双生女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的出来,先前幸灾乐祸的劲儿早就荡然无存。
“现在何姨娘正受宠,不如我们去求一求她。”卫宜家不甘心的说。
“你真是个傻子,咱们有什么好处给人家呢?”卫宜室苦笑:“人家怎么会为咱们得罪老太太。”
“那我们就真的要……”卫宜家说不下去了,一个是行将就木的老头,一个是公母不分的傻子,她们的命也太苦了。
到这个时候,她们才想起了生母梅姨娘,只有她是全心全意为她们着想的,可惜,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还有一个人!”卫宜家忽然想起来:“只要她肯帮忙,说不定能行!”
“你是说五妹妹?!”卫宜室也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