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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宜宁没多停留,喝了杯茶就走了。回头让春娇送来了两件灰鼠褂子,一长一短,皮子都是上好的。
何紫云的纤手一下一下抚着褂子上的风毛,就像是摸着一只猫。
没进卫家的时候,她的家里是养了一只狸花猫的。
她喜欢猫,觉着这东西天生来带着一股子娇贵,有点像自己。每次抚摸猫的时候,都会让她觉得莫名的心静。
不过么她此刻更喜欢貂鼠光滑贵气的皮毛,连同那股子不甚好闻的兽皮味都变得芬芳馥郁。
“太夫人出门去了,大少爷往生百日要做道场,请了上百高僧超度。太夫人也去念经了,”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闲聊:“这样的日子,夫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呢?”
“夫人如今病的下不来床哪还能出门去?”有人说:“如今天气冷,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说夫人能熬过今冬吗?”又有人说:“不都说冬至是大劫,一般体弱的人都熬不住。”
“依我看没什么大事吧,咱们夫人可是见过大风浪的。”一个婆子说:“你们新进来的哪里知道。”
何紫云听着外头的议论心思便有些起伏不定,她没见过春风得意时的包氏,她所见的包氏憔悴愁苦,只是个可悲的妇人。
“她已然在老夫人那里失了宠,老爷也不待见她,不信她有三头六臂还能翻起身来。”何紫云暗暗咬牙:“她女儿谋害我在先,这仇已是结得死死的了。我如今不趁自己得宠把她收拾了,将来若有什么变故,只会后悔莫及。罢罢!今天恰好老夫人不在家,我便去见一见她!到时候见机行事,让她趁早让位与我。”
不提何紫云去见包氏。
但说卫宜宁因为已有月余没见到卫宏安心中着实惦念,因此便假说自己去韦家小住,其实是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超勇公府。
钟野自从上次卫宜宁造访,怕她出入不便,特意把府中后角门的钥匙给了她一把。
告诉她只要想来探望弟弟,自行出入便可,不必翻墙或叫门。
卫宜宁披了一件深色斗篷,把自己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
看清了周围没人才小心快速地开了门,闪身进了超勇公府。
把门从里头插好,一转身就看见钟野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
卫宜宁定了定神,走上去见礼。
钟野自从把钥匙给了卫宜宁后,每天夜里都在这里等着,他知道卫宜宁一定会来,只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卫宜宁却只以为是巧合,钟野自然不会说破。
虽然是偷偷来的,但卫宜宁在这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安。偌大的宅院只有一主两仆,再加上客人也不过五六个人,完全没有人多口杂的隐患。
“请钟公爷安,”卫宜宁向钟野道万福:“这些日子有劳公爷了。”
钟野急忙还礼道:“卫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公爷若不见外,叫我宜宁就好,公爷的大恩大德,宜宁永世铭记在心。”卫宜宁心中着实感激钟野,又何况钟野比她大十几岁,又坦荡豪迈,卫宜宁便把他当长辈看。
“这些天我请了周昭臣和卢神医两位杏林高手来给令弟医治,周大夫主张针灸、卢神医说要以毒攻毒。只是这二位都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失忆之症实在少见。便是从脉里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钟野颇有歉意道。
卫宜宁神情微落,这样的结果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依旧免不掉失落。
“不过,”钟野见她黯然,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展颜,忙说:“端王世子给请的陈太医说,如果有亲人陪在他身边跟他多讲一讲从前的事,说不定会让他一点点想起些什么来。”
卫宜宁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虽是在暗夜里,那眸光流转比天上的星光还动人。
钟野在心中慨叹,这样的一双眼睛,自己这一生一世只怕也忘不掉了。
“不错,不错,陈太医的话说的在理。就比如我们偶然忘了什么事,若是有人从旁一提点便会立刻想起来了。我想这道理都是相同的,只是他忘记的要比普通人深些,须得多多的提醒。”卫宜宁难得欢欣得像个小女孩,说道:“观音保最是聪明,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还有件事钟某要请姑娘原谅,姑娘上次走时特地叮嘱不要告诉令弟你的身份,”钟野道:“可因为前些日子燕七公子不请自来要带走令弟,事出急迫,在下只好告诉令弟你是他的亲姐姐,让他不要随着燕大人走。”
卫宜宁听了一笑:“公爷不必解释,我既把弟弟交托给您自然是一万分信任。便是我说的话也不是不能更改,又何况事急从权。还有,公爷以后私下里叫我宜宁就好。”
钟野笑意舒展,卫宜宁的信任让他比喝了十坛梨花雪还要畅快。
冬瓜在远处的竹丛后头偷看,葫芦在后面掐了他一把道:“你要死了!敢偷看卫姑娘,公爷发觉了非扒你的皮不可。”
“谁说我偷看卫姑娘了,”冬瓜委屈地揉着自己的后腰道:“我看的是咱们公爷!你瞧他美得,眼瞅着就要上天了!”
“他能不美么!瞧瞧那一脸的淫笑!”葫芦阴阳怪气道:“这位五姑娘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让咱家公爷给瞧上了,啧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冬瓜当即就不乐意了:“咱们公爷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顶天立地是没错,可他是养家糊口的材料吗?”葫芦大翻白眼道:“把人家娶过来陪着一起喝西北风么?咱们公爷可是还得再过十年没俸禄的日子!你问问满京的官家小姐,可有一个愿意嫁到这府里来的么?!虎落平阳被犬欺,凤凰落地不如鸡,咱们公爷空有屠龙技,奈何无人识他青云志啊!”
“你说这话对也不对,”冬瓜道:“我看如今端王世子就很赏识咱们公爷嘛!”
“屁!那位爷纯是个纨绔子弟,他哪是做正经事的!跟着他吃吃喝喝也还罢了,真要他帮咱们公爷谋功名可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