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声音太大,整个大厅中这下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台上。
付如丝和郝长青这边,丽莺姑娘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找一些药膏,自己留在这里,盯着付如丝胳膊上的划伤。
这下,不用专门约,就能与这位姑娘有一定的交流了。
付如丝刚好可以盯着这位丽莺姑娘好好瞧瞧,虽然对姐姐的印象有点不太深刻了,但隐约记得姐姐的眼睛双瞳极大,眼白不太多,一笑起来,眼白更少了。
显得很是亲切。
但是这位丽莺姑娘并没有姐姐这样的眼神,虽然一双凤眸还是双目含情,媚眼如丝。
确实不是姐姐。
付如丝长舒一口气,放心了不少。但同时又看着这位姑娘,面色和唇色都呈现出疲态。
自己接着又想起来了,这位姐姐也是像之前月中香阁的花魁那样,被老鸨奴役、驱使。正因如此,付如丝悄悄握住丽莺姑娘的右手腕,悄悄把脉。
脉象……真的是一言难尽。
丽莺姑娘没有发现付如丝的小动作,毕竟现在大家都被台上的争论给吸引住了。
“你怎么了?这……”从后台那边出来一位有点年纪的人,“你、你、你,你怎么把琴给……”
这人一脸委屈,一个大男人快要哭了的样子,很是卑微的冲向老鸨,“张老鸨,这把琴多少钱?我赔给你……”
“牛班主?怎么搞得啊,你说这个叫李真的,琴艺高超,能够替代之前那位琴师,怎么现在啊,竟然给我砸锅是吗?我这琴是我专门托人四处搜罗来的,百年老琴,花了将近百金才找到的,你怎么赔啊?”
这位牛班主佝偻着身子,点头哈腰,跟张老鸨道歉,陪着不是。
台上,其他演奏者也是议论纷纷,“这乐师怎么搞得?”
“喂,姓李的。”后面其他的乐师忍不住发出暴论,“你这几天不跟我们合练就算了,现在你这是要干嘛?”
“就是,平时就你不干活,而且就你吃的多,现在你又这样做!”
上面几位老乐师有些纷纷发出暴论,指责着那个书生样的乐师。那人身穿颜色已经有些淡的长衫,不知为何,在四海珏这个纸醉金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过分苍白。
“你们你们这些京城纨绔!现在北方天灾,蝗虫肆虐,更有南方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你们竟然在此处安然自若,挥金如土,搞这些莺莺燕燕的!你们就没有一点点为仁者为臣的责任吗?”
台上那人有点“疯疯癫癫”的,指责着台下众人。而台下众人则是十分的疑惑不解。
一时之间大厅内很是安静,竟不知道该评价什么。
只见台上那人还在输出,满嘴都是什么“家国大义,民生疾苦”,甚至还在指责着台下众人“荒淫无度”“不仁不义”。
“你闭嘴,今日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在这儿乱说呀!”牛班主。似乎是知道这人经常遭到了这些话,赶忙上去拉住她,但牛班主毕竟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拦不住,剩下的乐师们也纷纷上前,可是那人还在说着什么,甚至抄起手里剩下的桌子残片,威胁着不让众人靠近。
张老板在台台下看着台上的闹剧怒极反笑,也不多生气,稍微挥了挥手,就从门前跑进来几个打手一样的人物。
或许是乐师们大多都太瘦弱,没能按住这位叫李真的琴师,而打手们纷纷走上前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人给摁住了。
“牛班主,这就是你推荐的新琴师吗?”张老鸨。声音尖利刺耳,质问着眼前这位佝偻着的老人。
“张妈妈实在不好意思呀,这人是我们从北方南下的时候救了的一个普通书生,他说没钱了要又要进京赶考,我们可怜他,才让他在我们班里给我们写写曲谱,后来发现他的琴艺也不错,所以就给昨天原来的琴师生病的时候才让他上的……他……我、之前跟这个人确认过,他说这曲子没事儿,没问题的。”
台上被按住的李真还在疯狂挣扎,嘴里仍然是那些话语。
“牛老儿,你之前骗了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重要演出,竟是在这种荒淫场所,而且竟然让我见到了这京城的荒诞,吾辈乃君子为国为民!实在无法忍受,此乃为正义一呼!”
见此人被制住了还是满口正义,底下的宾客们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位应该是个奇怪的人物。众人之间开始了小声嘀咕。
“哪里来的乡巴佬?”
“就是啊,本公子的兴致都毁了。”
“老板你这边处理的不行呀,什么时候搞出这种事情来了。找人都不带考察的吗?”
张老鸨自然是知道的,冲上台前对着被按在地上的李真就是两巴掌。
“啪,啪!”张老鸨毫不留情,两个巴掌打得震天响,被压着的李真脸颊上顿时就红了。
台下众人都是纷纷叫好,甚至有人已经继续又开始了与身边姑娘的调情,一脸并不在乎的样子。
“拉下去坏了我的事儿,砸了我的场,连我的百年老琴都毁了,他别想的这么轻易就解决。”
几个打手则是轻松的将被压着的李琴师抗走。老鸨用不大的声音在跟着牛班主说这些话,虽然隔得很远,但傅如斯眼神挺好,通过读唇语听出来了,大致说的是“等今天忙完了咱们再算账。”
台上把人拉了下去,台下被毁坏的物品,也在其他的小二招呼下快速换上了新的。
老鸨虽然很是生气,但从神色来看应该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转身走向最为受害的客人。
“赵公子不好意思,是张妈妈安排不周,只能辛苦您移步楼上包房了,”老鸨掐着嗓子,向受害的几位公子行礼。
一旁的牛班主也是点头哈腰的,毕竟自家今年开始跟四海珏合作,一副殷勤的样子,点头哈腰,向受害的人道歉。
这几个公子倒没有胡搅蛮缠,听说能够进到包厢,自然是没什么太多要求,跟着张老鸨的脚步径直上楼去了。
大厅内其他唱歌跳舞服务客人的姑娘们,见张妈妈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问题,仿佛像是都知道该怎么做一样安抚着自己服务的客人。
付如丝看着他们把人带到下面,心里五味杂陈。
能感觉出来,这人似乎是个赶考的书生,不知刚才那段话是他自己的真情流露,还是有其他情况。那人虽然书生气十足,言行举止更是充满了荒诞怪异,但所说的事情确实也是实话。
走镖的叔叔们回京后,都在讨论着各地的局势。
洪水肆虐,疾疫横行。
风沙漫天,蝗虫祸害。
几乎没有哪一位镖师走的路线上,不存在着灾害。大家到各地走镖,如果说之前吃不饱饭是因为露宿时的安全问题,那么这两年就是因为各地的局势不够安稳,走镖的一路上既要兼顾安全,又因为灾年欠收,可买到的补给粮也少了部分。
京城周边的省份或许还好点,这也是师娘婶婶们在京城留守的时候,几乎天天要忙的原因——想尽各种办法为出去的镖队备好粮食,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但是付如丝还是摇头叹气。又看了一眼那位李琴师被拉走时走的门槛。曾经在另一家妓院卧过底的她,几乎不用运用想象就能知道这位琴师要经历什么。
之前在月中香阁的时候,虽然没有遇上过这类情况,但又遇上那种故意逃单不愿付钱的客人,老鸨对待这种客人,自然也还要区分个三六九等。
特别有权有势的,若有偶尔忘带,老鸨们得罪不起,只好赔几个笑脸,勉强登记个账本。
无名小卒们就得不到上述的待遇了,没钱者一律打一顿。
这里的打手,似乎是比京城妓院的服务标准还要统一,他们所干的业务,收拾不听话的妓女,收拾不给钱的客人,看家护院。
“这位公子,你手上的伤还好吗?”见付如丝想得出神,丽莺姑娘很是奇怪,故而出声询问。
付如丝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胳膊。虽说胳膊上确实划出了一道痕迹,但也算是小伤,付如丝并不在乎。
“没事没事,就是小伤罢了,你看都没流血。”来到这种地方的男的,似乎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展露自己的怯懦,所以付如丝自然选择了同样的路子,将自己打扮成在女性面前展露英雄气概的公子。
“刚才多谢公子仗义援手,要不然就会有很多人受害了。”丽英姑娘盯着付如丝的表情,充满了审视,一脸了然确信,那眼神一看就知道,她早就看穿了付如丝的鬼话,只是没有揭露罢了,所以选择了转移话题。
“郝公子,还有这位公子!”老鸨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任务,走到付如丝和郝长青所在的位置,“没想到这位公子身手不凡,武艺高强。妈妈我还没求问过贵客的尊姓大名,好让我日后寻求报答您的机会。”
“妈妈,先把这位公子送到包房里吧,这位公子手上受了点伤,可能要稍微处理。”
“这事好说,”张老鸨换上标志的笑容,“两位公子跟我来。”
郝长青一直担心付如丝胳膊的伤势,所以立刻同意了老鸨的建议。
但付如丝则是开口询问,“报答什么的真没必要,就是我想跟丽莺姑娘稍微切磋一下曲艺,不知可否?今日如果大约有半个时辰时间的方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