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来外祖家一趟,姥公又是这样的身子,王元儿便想着多住一晚,也好多陪陪他们,梁婆子那是巴不得他们多住些天了,心里自然欢喜,连忙吩咐着舅母去收拾屋子,也好让几个外孙住下。
看舅母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忙活,王元儿也乖觉,也叫了秋棠秋云两婢一道帮着前前后后的收拾一番。
等舅父梁振令回来了,王元儿又问起他以后的打算来。
舅父最初也是跟着梁秀才跑腿打杂,后来自己和别人合份儿做了点倒卖药材的生意,只是后面也闹翻了,如今也没做,就打理着家中的田产。
“家里有些田地租佃出去,口粮什么的都够一家子嚼用,这也不愁。之前倒卖药材那我也有点人脉在手上,打算着也还做这个生意,你觉得如何?”舅父问着王元儿。
他倒不是只意思一下的问话,而是诚心把王元儿当成一个拿主意的人,那也是因为这几年王元儿的本事都在那摆着,他也瞧得出来这个甥女是个有本事的有大造化的,跟她讨个主意参详一下,准没错。
王元儿沉吟了片刻,问:“舅父这倒卖药材是怎么个章程?”
“我是这么想的,去大山里跟采药人收药,再来卖给各个医堂什么的,中间赚个差价。”舅父憨憨地笑道。
王元儿抿了一下唇,道:“如果是这样,我看舅父不如开个药材铺子?一边打外面收药材,一边买卖,有个铺子在,诚信也高些,利润想来也会更高点。”
“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你也知道,你姥公是秀才出身,他打从心里不喜我们触碰生意这块,士农工商,他不会乐意的。”舅父露出一个苦笑。
王元儿笑了:“舅父,读书人也要吃喝拉撒睡的,不是捧着书本就能饱的,多少大户人家有读书人,但也有各方生意在,这难道就说他们是商人了?”
舅父双眉皱起:“你的意思是?”
“舅父您也不可能继续读书考科举了吧?那总不能啥事儿都不做。”王元儿道:“既有姥公这秀才爷出身,梁家算不得是商人出身,便是说不过书香人家出身,好歹也是个耕读人家。您做个药材生意,也不用入商籍,将来庭哥儿也都还能参加科举,这两者也是没冲突的。”
舅父听了这话,眉头一松:“听你这么说着,好像也颇有道理。”
“读书人也要糊口,这老些人家,也都些生意庶务的,不然咋养一大家子人?远的不说,就拿我干娘他们一家来说吧。宋家在江南也号称名门大族,族里这一代一门三进士,可生意那也是多得很,我那干兄,被人称之为商界巨子,谁会说他是不起眼的商人?”
“舅父,有句老话叫笑贫不笑娼,这做个药材生意真不打紧。了不起您赚了银子,就多点买田产庄子,以后等庭哥儿他们长出息了,慢慢一代一代的沉淀下来,说不准以后也是书香门第了。”王元儿继续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大抵就是这个理。”
“你说得不错。”舅父点点头。
“舅父您若是打定主意了,那您可以去蓟县看看。”
“蓟县?我知道,你二叔不就去了那边做县丞?听说那里是药材大县。”舅父搓着手道。
王元儿点头;“我听崔源说过,那边药材生意做得极好,如今我二叔过去那边做县丞,舅父您若是想做这药材,过去那边,和我二叔打个招呼,也比瞎摸的好。”
她想到的还有一点是,舅父过去那边参这一手药材,估计还能和二叔互助互利,两全其美,至于怎么作,想来那林师爷会有好主意。
舅父越听越觉得可行,点头,又摇头:“你姥公那……”
“姥公那,现在也不好说,等他身子好些了,再慢慢和他讲,想来也不会恼你。只是,庭哥儿和敬儿您就得好好栽培,该读书就读书,不然姥公可真要恼了!”
“这是自然,我也想他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舅父一脸肃然的道。
王元儿顺势就说到了庭哥儿身上,读书如何,可有资质?
提到长子,舅父很是欣慰,道:“他是长子嫡孙,你姥公对他倾注了好多心力和悉心教导,幸好这孩子也是个聪慧的,学问也做得还行,他今年十三了,你姥公的意思是让他今年下场试试,先考个童生资格。”
王元儿一喜,问:“那他可有信心?”
舅父点点头,笑道:“我问过他,他自己说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王元儿更是欢喜,双手合十念了念笑言:“舅父你也不要给他太大压力,庭哥儿年纪还小着呢,日子可都长着。”
“我知道的。”舅父颔首,想了想又欲言又止。
“怎么,舅父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王元儿见此就问。
舅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头:“也不是,就是,嗯……”他顿了顿,道:“你也知,我们梁家也就这么点人脉,之前庭哥儿的学问一直是他爷教的,如今他阿爷又这副身子,以后怕也是难教。我就想着,要是庭哥儿考取了童生资格,元儿,你这边人脉广些,看能不能给他寻个好的学堂,求个好一点的先生?”
他小心翼翼的,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太麻烦的话,那就不用了。”
王元儿噗嗤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呢,原来是这个。您放心,庭哥儿就跟我亲弟弟一样,我自是盼他好的,即便你不提,我也会留意着的,回头我就让人给打听一下。只是,要是路途远的话,您也舍得送他去?”
舅父闻言又是一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要能读出个学问来,再远也要舍得。”
“有舅父这句话那就成了,将来您可别来跟我说想儿子了。”王元儿揶揄地笑。
“你这丫头,连舅父都敢调侃了?”舅父宠溺地笑。
王元儿难得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舅父瞧了不禁有些恍惚。
“舅父,咋了?”王元儿见他静谧下来,不由伸手晃了晃。
“没,我瞧着你,就瞧到了你娘,只是你比你娘更坚强些。”舅父叹道。
王元儿的笑容微敛,摸了摸脸颊,道:“娘可比我秀气多了。”
“你这样就很好,你娘命不好,才早早就去了,你们几个福气大些,将来把你们爹娘的那一份也活了。”
王元儿心中微酸,笑着应了。
舅甥俩又就着生意的事给说了一会子话,直到清儿来叫说是姥公醒了,王元儿这才提出告辞,去陪陪老人家。
她前脚出去,舅母后脚就进来,问着梁振令:“怎么样?你们谈得如何了?”
梁振令便将两人的话捡重要的简便一说,听到王元儿会在那药材生意上帮搭把手,又答应给长子托人找个好先生,方氏眉开眼笑起来。
“元儿有这个心,我大姐没了,他们孤儿几个,我们这做舅父舅母的以后能帮衬就帮衬,将来她们姐儿几个出嫁,你去添妆,也给添厚点。”梁振令吩咐道。
“你放心,他们几个乖巧懂事,我也是心里喜欢的,自然也跟自个孩子一样疼。”方氏是会投桃报李的人,王元儿他们几个又都是品性好的孩子,她也是真心喜欢的。
“爹如今这样,娘也上了年纪,等我去捣弄这药材生意了,家里就只能靠你了。庭儿他娘,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等日子过得再好些,我也跟元儿他们那样,买上几个人伺候你们,让你享福!”梁振令拥住她道。
方氏脸一红,伏到他怀里,道:“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我该走的,而且,我也算嫁得好,没受过婆婆的气,你对我也好,家里嚼用不愁,如今几个孩子也乖,我心里知足了。”
“将来庭哥儿长大出息了,咱们会更有福气。”梁振令拍了拍她的肩。
方氏点点头,想到已然长成翩翩少年郎的长子,也是一脸的憧憬。
女人一生,夫婿谅解疼爱,儿子出息,那日子才叫过得有盼头。
王元儿他们住了一天就回去了。
这回到了家,她便去了老宅,对阿爷阿奶说起姥公如今的情况,也让他们放心。
“想不到亲家也会有此一劫。”王老汉自己是中过风的人,那滋味自是难受,没料到自己的亲家也会这样。
“人上了年纪,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病痛,阿爷阿奶你们平时也放宽心,遇了事也别动气,平时多在外边慢慢走走,也叫强身健体。”王元儿道。
王老汉自然点头。
王元儿又挑了舅家的算是喜的事说了下,听到梁家长子今年要下场考童生资格,很有可能会考中,王老汉便又是一阵恍惚。
“能考中,那是好事,是好事!”他摸出烟袋子,说不出是强笑还是怎的。
梁家的子弟这般有出息,自家呢?长孙是别指望了,现在看福多,资质也不过矣矣,难道王家真的出不了真正科举考出来的官?
王元儿瞧他一眼,看他不甚高兴的样子,便岔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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