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焦香扑鼻的羊腰子,被端到了蓝玉跟前。
蓝玉拿起了一个,尝了一口,这味道他略微有些熟悉,但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吃过。
又尝了一口,他忽然开口问道,“壮儿,你跟叔父说,这烤腰子是从哪里弄的?”
蓝壮有些洋洋得意,笑呵呵的开口说道,“是在贺老六的军中弄的,那小子干别的本事没有,弄吃食倒是有一番能耐……”
蓝玉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羊腰子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但是他勉强沉住心神,“烤着羊腰子的人长成什么样?”
蓝壮微微一愣,有些无辜的摇了摇头。
“没看清楚啊,大帅,那小子蹲在那里一直都没说话,脸上黑漆漆的,听说他在云南打仗,被熏瞎了眼睛,看啥东西都能看个大概,所以小的就没往他身边凑……”
“大概看那小子应该是个矬子,不高,长得那是又黑又矮,就没见过他那么丑的,但是这腰子烤的还行,小的偷吃了一串……嘿嘿……”
蓝玉这才放心几分,笑骂了一声,“你小子,就他娘的不不让人省心,在路上偷吃干什么,你回来跟叔父要,叔父还能不给你是怎么着!”
蓝玉随便挥了挥手,“行了,那你出去吧,叔父要办军务了……”
蓝壮听话的退了出去,只不过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悲哀,心中暗道。
“叔父啊,叔父……”
“这个称呼咱怎么好久都没有听到了,但是这事不敢告诉您啊,没告诉您还好,告诉您了,您可就……”
但此时的蓝玉却并没有在意到,拿着烤腰子,若有所思,回头又勒令了几波亲兵去那里看看,得到的结果都和那蓝壮差不多,只是一个又黑又矮的瞎子而已……
走路都直摔跟头……
蓝玉这才放心下来,口中喃喃道,
“唉……这应该是军中的锦衣卫了……”
“唉……“
“用的佐料都是宫里的,真的是废物,从毛大人去了以后,这锦衣卫也是一辈不如一辈喽……”
“不管了,好好打咱的仗,好好立咱的功,其他的都跟咱没关系,咱姓蓝的又不怕查……”
“那点芝麻绿豆的事儿,谁能在这个时候计较……”
这蓝玉虽然这么说,但是这眼神之中还是有几分恐惧之色,锦衣卫啊,看到这种人在大明的权贵当中,简直是比夜猫子进宅还晦气……
再说那蓝壮。
他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之中,从帐篷的隐秘处拿出了一个大箱子,这箱子上有三四把大铜锁,一看里面的东西就是珍贵至极。
他脱下裤子,在里裤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三把钥匙,这才打开那大箱子。
这箱子当中赫然就是那些被交上去的欠条,蓝壮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些欠条,一双大手已然是青筋暴起。
他足足在那里愣了好半天,终于,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随手把大箱子重新锁上,又放到了那隐秘之处,轻轻摇了摇铃铛,这外边立刻进来两个蓝家亲军。
这两个都是蓝壮的侄子,跟他绝对是一条心,蓝壮看一下他们的眼神有几分隐晦的愧疚,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们两个,带着人去把军中的孝敬都收到咱们的库房当中,一个子儿也不多留!”
两个亲军顿时面露难色,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将军,这样做不好吧,这平时都是您这两成大将军那里八成,现在咱们一下子就都独吞了,打仗的时候大将军可能没空理会,但是这一旦打完仗,您还不得被打板子啊?”
蓝壮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你们懂个屁,抓紧给老子搬,都搬到咱的库房当中,包括所有的欠条,所有收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许留!”
两个亲兵更迟疑了,蓝壮也没解释,恶声恶气的开口说道。
“不要多问,和看守库房的弟兄们说,这件事是老子蓝壮让干的,他们想问什么让他们来问!”
两个亲军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军中的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那就是完全听从命令。
其实这军中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地方,看上去一切为公,其实则是一个最讲究血缘关系的地方,看似大家都平等,其实平等当中才蕴含着最大的不平等。
能升多大的官,得看你姓什么姓,否则的话你就干死了也是一个兵,否则的话,你干死了也就是个兵士,想升偏将升将军有爵位,做梦去吧!
这大军行进当中,所谓的库房也就是一堆马车而已,稍微调换一下,简直太过简单,特别是人家还是蓝家的亲军,几番调动以后,这庞大的车队就换了顺序,到时候安营扎寨,两军对垒的时候,自然就会按照现在的顺序来装。
但是折腾了这几下以后,这大队人马行军的速度肯定是受到了影响,但索性大军行进,就是走走停停,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被数十万人裹挟着往前走,消息传递的哪有那么灵通?但是这积少成多,大军慢慢的就和预期的行军速度发生了偏差……
第二日清晨。
大军继续进发,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不过蓝壮的腰间多了个酒葫芦,还不时偷偷摸摸的拿出来抿上一口……
这种事情蓝玉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还偷偷摸摸的喝一口呢。
又过了几日,景仁宫中。
朱雄英正在批改今天一天的奏章,没有了老爹和爷爷的帮衬,整个庞大的帝国都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
每一天的奏章就有数百斤,哪怕有内阁和军机处的帮助,这朱雄英也是累的小脸发白,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太子宝座上,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正在帮他读奏章。
刚开始这个差事,是朱雄英身旁的太监总管梅友栾来做,但是这太监总管的声音实在是难听,总是带着一丝丝尖锐的味道,朱雄英听时间长了,就会感觉到浑身打冷颤,所以没办法,只能在宫中找个小太监。
朱雄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睁开眼睛在读完的奏章上写画了几笔,又继续闭上眼睛,听到小太监读。
可是这小太监读着读着朱雄英,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有些奇怪的坐起身来,随手拿过了那本奏章。
“这行军的时间怎么有些不对,难道是这军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朱雄英有些不解,随手又拿起了身旁的密奏,这上面写着自家老爹和爷爷出巡的情况,随手翻开,上面还是写着那两行字。
“太上皇安……”
“陛下安……”
朱雄英叹了口气,这东西一看就是旁人写的,忽然他也感觉到有些头疼,有这么个不省心的爹和爷爷,可让他这个太子怎么当?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小太监忽然眼神有些闪烁,竟然敢看向那秘奏!
朱雄英的眼神一阵闪烁,忽然笑眯眯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孤怎么记不起来了!”
那小太监微微一愣,紧接着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用充满中性的声音开口说道。
“奴婢贱名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