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今晚的风很凉,应天也很静,完全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和朱标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不同,老朱这一次表现的很淡定,听了毛骧的汇报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此事由锦衣卫全权督办,万不可让贼人钻了空子!”
这一句话虽轻,可是却把担子,完完全全押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这秋风虽寒,可是却挡不住毛骧额头上的冷汗,这种大事儿,他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这白莲教暗杀皇明储君,虽然只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就足以让锦衣卫上上下下风声鹤唳!
“要不再递一个条子,见一见殿下?”
蒋瓛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现在能有这个殊荣,给锦衣卫指挥使赶马车,还得是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太子和徐侧妃成婚的时候,他是不大不小,干了件好事儿,再加上争讨倭寇的路途中,办事得力,也是在朱标面前露了个脸,毛骧自然对他青眼有加,虽然还是一个千户,但是现在锦衣卫上上下下,都不敢拿这位当普通千户看待……
毛骧正在马车里,愁得直叹气,听到蒋瓛这般说,也强打精神问道,“这个时辰去见殿下恐怕于礼不合,而且贼人正在暗处,咱们也只好辛苦辛苦,把兄弟们撒出去,碰碰运气了……”
毛骧早年的时候,是和刘福通彭和尚,那些白莲教老人打过交道的,而且白莲教的信徒他也见识过,一个个死硬死硬的,现在更是大海捞针,难以对付。
蒋瓛吞了一下口水,眯着眼睛说道,“大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个时候咱们是不是和殿下说一声,鸡鸣寺那两位是不是该来点狠的………”
“嘶…………”
毛骧倒吸一口冷气,但是又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有道理,鸡鸣寺那姐妹二人,其中一个虽然以前受过殿下的宠幸,但是这些日子奉旨彻查白莲教,陛下和太子爷那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而且宫中传来消息,此间事了,祸灭九族!
“大人不必忧心,”蒋瓛咬咬牙说道,“要不然卑职来个先斩后奏,如果殿下震怒,卑职一力承担。”
毛骧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色,心中暗道,“这小子确实聪明,也豁得出去,天生就是干锦衣卫的料子,可是这皇宫大内,可不是靠豁得出去,才能玩得转的!这小子是在赌,赌老子的人品,赌殿下的知人善任!”
马车本就狭小,蒋瓛和毛骧也只有一帘之隔,毛骧隔着帘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宫里传来的消息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虽然看起来理所当然,但确实也有三分风险,你还年轻,这事儿还是我去吧!”
毛骧这话说的很明白,你蒋瓛无论怎么聪明,怎么能干,在老子面前你还是个后辈,要赌也轮不着你来赌,要升官发财,你也得往后边排!
小马车吱吱呀呀的调转了方向,直奔东宫而去,门口的曹炳看着这位活阎王去而复返,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阎大人……不不……毛大人……您这是……”
毛骧的脸上,青紫之色一闪而过,但想到这家伙是太子近臣,还是景川侯曹震的嫡长子,也只有咽了这口气,客气的拱拱手说道,“劳烦曹军们给咱通禀一声,就说毛骧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这么晚了,有啥要紧的事……”
曹炳嘟嘟囔囔,不情愿的往里走,虽然步伐不慢,但是毛骧看着生气!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满朝文武,滚滚诸公,哪一个不视自己为洪水猛兽?这憨货却不慌不忙的。
当即有心吓他,在曹炳身后说道,“要不然曹军门替咱传一个口信儿吧,这要事………”
毛骧话音未落,曹炳早已迈开大长腿,撒丫子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听不见,听不见,毛大人切勿吓俺,俺这就去通报……”
“呸……奶奶的………”毛骧恨恨地啐了一口,“看着长得像个黑熊似的,却有他娘个猴屁股!”
蒋瓛在一旁垂手而立,也是忍俊不禁,小声说道,“这曹军门不简单,上一次征讨倭寇的时候,这家伙阵斩了倭寇将军,却不要赏赐,就想在东宫看大门,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主……”
毛骧自然知道这事儿,长出了一口气儿,“这是哪儿啊?这可是东宫,笨人能来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比外边有灵气儿,一会儿我进去,你就在这儿看着马车,碰到人进人出,一定要礼数周全!”
蒋瓛郑重说道,“标下谢大人提点!”
毛骧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你我都是天子亲军,陛下家奴,不必客气,办好了差事才是真的……”
不一会儿。
曹炳就带着苟宝出来了,“毛大人,殿下宣您进去。”
苟宝的眼睛往后一扫,就看到了马车边上的蒋瓛,顿时感觉到此人不简单,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苟宝的眼睛可谓毒辣,这锦衣卫的人,看着杀气腾腾,眼睛通红的,顶天也就是个百户好手,但是要看起来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那办起事儿来,才叫一个毛骨悚然!
“这位小将军倒是一表人才!杂家有礼了。”
苟宝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蒋瓛则连忙侧过身,大礼还之,“见过宝公公。”
苟宝点了点头,便带着毛骧进去。
毛骧这一路上,看到东宫里大多都是新面孔,胆子越来越小,又耸动了几下鼻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儿,虽然处理的极好,但是却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
心中暗自叫苦,刚才来的时候太着急,都没有在意到这些变化,看着旁边老神的苟宝。
“宝公公,殿下今天心情可好?”
苟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聪明人什么时候也犯了浑了?这话是能问的吗,你问了杂家敢说吗?”
苟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就是不说话。
终于是来到了书房,心里发颤的毛骧躬身说道,“臣,毛骧,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正在书房里合计着上海码头的事儿,根本没有把刺杀的事情放在心上,简直荒唐,整个皇宫的宫女儿太监,宫中的档案上,都恨不得记载祖宗八代,是不可能混进贼人的,如果堂堂大明太子,被几个白莲教的贼人吓的惴惴不安,那才是闹了笑话。
看到毛骧来了,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毛指挥使不必担心,这皇宫大内之中,还会有贼人吗?”
毛骧思前想后,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白莲贼人穷凶极恶,竟然敢密谋刺杀!请殿下准许微臣,对鸡鸣寺那两位,用一些酷烈手段……”
朱标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被自己的手下误会了,误会他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毛指挥使这说的是什么话!孤不是已经准许你们,任意审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