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朱元璋,徐达,汤和,傅友德,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桌子上的酒菜却十分随意,酒确实是好酒,微微泛黄,浓郁的酒香,但是这菜,虽然很是丰盛,但是和这几个人的身份相比,可就着实寒酸了。
一块儿颤颤巍巍的豆腐,旁边放着点肉酱,剩下的东西,也就只有一些皮冻,咸肉之类,山珍海味可是一样没有,家常便饭倒是有一堆。
徐达和汤和都是一脸习惯的样子。
而傅友德却是一脸惊喜。
毕竟在朱元璋麾下混了这么多年,他可是清楚的,自家上位如果宴请外人的时候,那是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样样俱全,盛大的不行。
但如果宴请自家人的时候,则是抠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比如他之前就听说过,朱元璋请徐达吃饭,整个桌上没有一丝荤腥,全都是绿叶菜,徐达和他牢骚,他说炒菜用的都是荤油,让徐达知足。
这种事情虽然可笑,但是在傅友德的眼里,那徐达就是朱皇帝妥妥的心腹,这不那顿饭过后不久,这徐家大丫头就嫁入了东宫,如今眼瞅着就要被扶成正妃了,这徐家百年兴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次上的菜越简谱,傅友德心中就越是喜悦,因为从这顿饭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计较他降将的身份,再加上征讨云南的泼天的功劳,博一个国公当当,也不是不可能,他有些时候是倔强了一些,但是他不傻,此生此世,既然已经卖给了他朱家皇室,那凭什么不搏一个位极人臣!
眼看着傅友德有些坐立不安,宽大的椅子只敢坐一个边,汤和则笑眯眯的说道,“友德今天可要好好灌你几杯,这上位的百年老酒可不是随意能喝到的,今天也就是你在,咱老哥几个才有这个福分……”
傅友德挤出了一丝微笑,心中却猛然想起,这汤和家的老二,不就是前些日子去东宫六率了?还跟着蓝玉一起去小岛子上打了一些野猴子,现在人家也在东宫六率混得风生水起的,听说太子爷出门,他和曹震家的大儿子就护卫在身旁……
“来来来!”
朱元璋早已经把小酒杯换成了大酒碗,大半碗香气扑鼻的老酒,在他手中微微荡漾。
“今天高兴,咱们满饮此杯!”
傅友德好像椅子上有钉一样,霍然起身,双手拿着酒碗,恭恭敬敬的和朱元璋碰了一下,那姿势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徐达汤和却随意的多,只是比划了一下,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友德,你这是做什么,以后喝酒的时候还多着,你如此客气,咱今天可喝不痛快!”
徐达也适时出手,把傅友德按在了椅子上,“上位今天高兴,咱们喝的快活就是了,不必多礼。”
傅友德心中暗道,你们两个可是不用多礼了,一个可是正儿八经的儿女亲家,一个是朱皇帝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还是同乡,这样的酒你们不知喝了多少次,老子可是第一回,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的……
傅友德的酒碗倒的非常满,是那种轻微一摇晃就会溢出去的那种,但是端在他手里,却是稳当异常,一饮而尽,饶是他千杯不醉的酒品,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红晕。
“为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朱元璋呵呵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了勺子,在豆腐上抠下一块,亲自放在了傅友德的盘子里,如此动作,差点让这位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流下泪来。
酒宴渐入佳境。
朱元璋脸色微红,站在寰宇全图,仔仔细细的把朱标的策略又说了一遍,徐达和汤和也是听得认认真真,不时拍手叫好。
尤其是徐达,那夸奖起来,简直比朝中那些清流文官还要厉害,听的一旁傅友德目瞪口呆。
回过头来看了汤和一眼,发现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帅,也在深以为然的不时点头,时常评价出一两个妙处,听到老朱眉开眼笑。
傅友德今天才知道,自己太年轻了,拼命干不如跟对人……
把心一横,趁着老朱喝茶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奏陛下,臣想求个恩典………”
朱元璋一愣,满是酒意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深意,但马上就被醉意所掩盖,粗犷的大声笑道,“哈哈哈,友德,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说!咱一定毫不吝啬!”
傅友德重重的磕了个头,这才说道,“家中犬子无所事事,在都督府讨了个闲职,臣想着,太子殿下的东宫六率乃天下强军,臣想让他去历练历练,做一名马前小卒,臣就心满意足了……”
傅友德这个举动可不是鲁莽,武将带大军出征之前,要钱要地,安排子嗣官职,要黄金美女,都实属正常,从大秦王翦那里就传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
要不然你以为武将为什么贪财?为什么有些时候会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吃喝嫖赌,家里边娇妻美妾一大堆,真的那么好色吗?真的那么贪财吗?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要不然堂堂武将,上有保境安民之功,下有百姓之拥戴,再加上在军中威信极高,那么你什么都不贪,什么都不喜欢,那你是不是喜欢传国玉玺呀?
朱元璋喝的通红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隐晦的笑意,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那东宫六率,标儿眼珠子般爱惜,友德的儿子,放在那里咱也安心,那好,这事儿咱应了!”
朱元璋一边说,一边示意徐达把他扶起来,徐达也是极有眼色,满脸笑意的扶起傅友德,眼神之中,颇有几分看自己人的感觉,汤和也笑得和善。
又是一坛老酒,被送入了奉天殿,几个人的话题慢慢变成了征讨云南的事情,事无巨细,这军国大事,就在这粗茶淡饭之中,商定了出来。
与此同时,朱标也骑上快马,这神机工业他可是好久都没有去过了,自从上次天花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过问。
身为一国太子,想单独出门自然是不可能,曹炳汤軏好像哼哈二将一样,紧紧的跟在后面,苟宝则一路小跑。
贱兮兮的凑到了朱标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沈姑娘的住处奴婢已经安排好了,是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子,毛指挥使派了可靠的人去照顾……”
朱标眼神一扫,一脚踢在了苟宝的屁股上,苟宝顿时更加谦卑了,活脱脱的像个翻译官。
朱标沉吟片刻,“这样吧,此次咱们便服出宫……”
苟宝眼珠子一转,伸出了两个大拇指,“太子殿下与民同乐,体察民情,实在是千古难遇之贤明,奴婢虽然五根不全之人,但心里则是万万佩服……”
“滚……”
朱标没等他说完,又是一脚,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阴郁,“毛骧现在应该正在审问那些宫女太监,也不知道能审问出什么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