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拾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便不再继续问。
那段经历,对她而言是种伤害,对他而言也是遗憾。
倘若当时他没有出国,就没有顾西野那桩事,也没有后来那么多意外和不愉快了。
他默不作声的牵着沈意,往车边走。
“裴妄。”沈意突然喊住了他。
然后在他身后缓缓地开口,“那晚上我知道是你。”
裴妄身子一僵,握着她的手在不断地收紧着。
“我喝了很多酒,浑身很热很烫,但理智还在,江少给我一张房卡,对我说你被下了药,房间里有他准备好的女人,如果我不去,或许另外一个女人就会得逞,他让我自己做选择。”
今晚没有星星,深城的夏天已经过去了,晚上有些凉意。
裴妄的身体隐隐颤栗着,冷风一股脑的从鼻息间灌进胸腔。
喉咙冷得发紧发痛,依旧压不下胸腔里喧嚣的滚烫的狂喜和涩意。
女孩的声音,随着阵阵刮来的秋风,也一起灌进他的耳朵里。
“那时候我陷入两个极端的矛盾,我憎恶裴家,痛恨裴昊东,起初连带着你我也是厌恶的,可后来我又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明知道我在利用你获得更多受教育的权利,获得更多旁人无法企及的奢侈的机会时,你还是乐此不疲的在我身上注入太多太多的精力。
他们都说你残忍狠戾薄情寡性,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可这些我都看不到,你对我很好,一直很好……所以我不管,对我好的人就是好人。”
沈意的睫毛轻轻颤抖,“父母去世后,我的性格变得敏感又脆弱,冷漠和疏远是我保护自己的铠甲,你不是慈善家,我也不傻,很清楚你在我身上花费心思的用意。
那时候我并不能分明到底什么是感觉和爱意。
可让我眼睁睁的看你和另外一个女人纠缠不清,我也做不到。”
裴妄定定看着她,喉结滚动,“所以,你接了那张房卡。”
“嗯。”沈意点点头。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
“可我没想到你第二天就走了。”
漆黑的睫毛微微湿润,沈意垂敛的目光轻颤。
“我以为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结果你得到我后就把我随手丢弃了。”
沈意的嗓音发颤,“我删掉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我会做到再次见你的时候无动于衷……”
“别说了,意意。”裴妄不敢再听下去,喉咙像被什么哽着,嗓音艰涩。
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呢喃着,“对不起,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就那么离开。”
沈意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眼眶通红,“你怎么不联系我,我等了很久……你总有办法联系我的对不对。”
裴妄低头吻她湿润的眉眼,吻她的唇,压着心底的难受,哑声说道,“是我不好,我不敢听你的答案,我本以为处理完国外那些事后找你还来得及,是我刚愎自用,是我卑劣懦弱,是我自作聪明……”
不知不觉中,有眼泪无声的从他眼角里滚落。
裴妄的脸颊埋在她的颈窝,身体微微颤抖着。
在国外每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每一个煎熬折磨的夜晚……
他都这样紧紧的拥着满床她的照片才能找寻一丝丝慰藉。
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怨自己……
内心期待着她能过得更好,可又恶劣的想要她怨恨着他……
这样无论何时,他总能在她心里占据几分的位置。
可他不能带着一身的污秽、肮脏就那样回去。
他的意意那么干净,他会把她弄脏的。
他需要时间,半年的时间就足够了,可这半年却让他差点失去沈意。
“意意,我浑身上下都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也同样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可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就当可怜我一下吧,让我有机会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裴妄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的眼眸深邃又灼热,透着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期冀。
沈意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她轻轻一笑,“我能坦然的说出来,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乎了,后来我想了想,那晚上是我自愿的,也做好了承受最坏结果的打算,唯一耿耿于怀的,不过是我自己的不甘而已,我以为自己赌输了……”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叫他的名字,“裴妄。”踮起脚尖吻了吻他湿润的眉眼。
“可事实证明,我没有输,也可能是所有的为时已晚,都成了恰逢其时,我觉得现在刚刚好。”
杀青宴的前一天,周嘉敏拿到了裴昊东保险柜里的东西。
是他这么多年洗钱、贪污以及挪用公款,甚至涉嫌强奸等罪名的证据。
周嘉敏说了一句话,“沈意,你不觉得拿到这些东西太过凑巧了吗,而且裴昊东怎么可能这么傻把东西堂而皇之的锁在保险柜,正常人都该销毁了吧?
你看看这些,像不像是调查完之后放在里面的?
没想到他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但你们两个能不能把话说开,自己在家里交流资源?
非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撬裴昊东的保险柜?
要是被裴昊东发现我动了他的保险柜,我的小命就得交代在那了!怎么,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些证据远比沈意想象的更触目惊心。
她找私家侦探调查的那些,不过是些皮毛,根本拿不到确凿的证据,更别提罗列详细的数据以及银行流水和财务报表,这些足以让裴昊东翻不了身了。
而这些东西,全都有。
全都在裴昊东的保险柜。
至于周嘉敏说的‘他’是谁,除了裴妄,没有旁人。
只能是他。
而这些致命的证据,如果没有用大量的资源和人脉以及时间,根本不可能短期内搜罗到一起。
他在成全她,以一种笨拙的方式。
哪怕这种方式会伤到他自己。
沈意控制不住情绪的抱紧他的腰身,“裴妄,以后不许再一声不吭的走了,我很怕失去,我已经失去过太多重要的人了。”
她轻声呢喃着,“我根本承受不住失去的痛楚。”
裴妄垂了垂眼睑,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说过,我不允许有一个背叛沈意的裴妄活在这世上,这句话无论何时都作数。”
沈意没有回答,只是抬着头冲他笑。
可笑着笑着,鼻尖酸酸的,却不禁红了眼眶。
“那我也不允许有一个背叛裴妄的沈意活在……”
沈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妄堵在唇边。
她眨了眨眼帘,听到裴妄低喃,“这种誓言我一个人说就行了。”
“那你不怕我背叛你吗。”
沈意轻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