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怨尤,“所以,你说的重新开始,全是谎言?你跟我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用我?”
他根本不想回答。
“你说话啊!”她失去理智,尖声哭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忘了。”
“不,你没忘!如果你忘了,你不会这样对我!不会这样对我家里人!你骗我!”她进来时素淡的面容已经变得十分狼狈,哭着,也控诉着。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知道你理解的忘,和我所指的忘是不是一样,我的忘,不是真的忘记发生了什么,而是那些事在我眼里连一颗沙砾都不如。”
“可是你说的回到最初……”她还死死揪住这句话不放。
“我们的最初是什么呢?”他终于点破。
她脸色瞬间煞白。
她和他的最初,也不过是欺骗罢了……
那时候,凌家遇事,几近败落,她爸带着全家回京,希望借助老友助力东山再起,而最有力的助力就是结亲了。回京后的粟融珵在见她第一眼就表现出极大的欢喜,这让她父亲看到了机会,让她和粟融珵处好关系,那时候她才高中啊,她爸说什么?处好关系又不是要你马上结婚!再说古代十五六岁都当爹妈了!
可是,那时候的她并不喜欢粟融珵,她喜欢高大帅气的没错,但高大帅气的外表下得有深邃的内涵,迷人的气质,谁会喜欢粟融珵这么个不着调的二货?然而她没有办法,父亲的命令她不能不听,家里的败落她不能不顾,她只能和粟融珵在一起……
所以他说的回到最初是这个意思吗?她和他的最初本来就是欺骗,他还她的回到最初也只是欺骗?
“珵珵……”她流着泪叫他,“可是,我现在是真的爱你,就算你利用我把我们家打击得一败涂地,就算连我哥的公司也没能逃过你的报复,但我仍然爱你,哪怕被我爸我哥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爱你……”
过尽千帆,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是最好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能再遇上一个比他待她更好的人。她曾以为她终究会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只要她稍加努力,便能再次将他征服,没想到,两年前他的靠近只是他的虚与委蛇,他的目的只是查清谁是真正让粟家大夏倾覆的人,谁是真正整垮溯行的人。他早就怀疑是她家了,靠近她是为了拿到确切的证据,也是为了寻找凌家的弱点,然后将凌家一举击毁……
她家的处境再次回到高中那年的夏天,只不过,那个夏天过后,她会有一个粟融珵在等着她,为她付出一切,而现在,她除了狼狈,什么都没了,这让她怎么甘心?
无论她说什么,他的表情都如死灰一般,“谈不上报复,一切不过咎由自取,无论是粟家还是你家,落到如今的境地都是自己种下的因,自作自受而已。”
说完便是极度的疲惫,再不想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人,起身往外走。
“珵珵!不要走!”
她想去抱他,却被他用力甩开,最终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去。
他整个人依然是浑浑噩噩的,电梯里,下楼的楼层他直接按到了停车场,然而到了停车场,他今天第二次想起自己的车停在辛家。
想到辛家,他心里针扎般的痛汹涌而上,整个胸腔都是痛的,再蔓延到眼中,热辣辣的痛感灼烫着他的眼眶。
到底还是打车去了辛家。
到辛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厨房里传来炒菜的香味,那是他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如今冲得他鼻子发酸。
原本只想来取车的,可站在院子里就是不想挪脚。
“我……想进去取点东西。”他撒了个谎。
开门的保姆是从前就在辛家做事的,对他很熟,让了他进屋。他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保姆跟他解释,“奶奶还在睡觉,等下吃饭再叫醒他。”
他点点头。
“你要找什么东西?”保姆问。
他要找什么呢?他最想找的是一个人,可他永远也找不到了啊……
“我上去找。”他快步上楼。
辛绾的房间上楼右转就是了,他至今仍然记得这个房间里每件物品的摆设,也不知道里面变了没有。
他转了下门把手,门便开了,进门的瞬间,眼泪差点冲出眼眶。
变了……
竟然全变了……
他再也找不到从前一丝一毫的痕迹……
为什么?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房间里陈列的小玩意都全部换了新的!
他的目光落在书柜上,眼眶一热,蓄满滚烫的液体。
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书是奶奶舍不得扔掉的了……
他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来,正是他陪着她最后一次回辛家来那个晚上她躺在床头看的,他不满意被她冷落,非缠着她说说书里讲了什么,要她念给他听……
那些画面,她的轻言细语,仿佛都还在昨天,怎么就……
他至今也不愿意提起那个字!
他正翻着书,想翻到她那晚读的那一页,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仅裹着浴巾的女子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出来了。
她也看见了他,顿时抓紧了浴巾的结,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低头看见自己不雅的样子,气恨恨地返回了浴室。
“你快给我滚出去!”浴室传来声音,“你个流氓!”
他实在是不知道房间里有人……
但他呆呆地站在书柜前,对浴室里的声音置若罔闻。
好一会儿过去,浴室门再度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见他还杵在房间里,勃然大怒,“粟融珵!你还不出去!”
他被吼醒,朝浴室跨了两步,但最终还是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冒犯了。”
说完快步下楼,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在楼下遇到保姆,保姆问他,“东西找到了。”
“嗯。”他胡乱点点头。
“是找书?”保姆看见他手里的书。
书?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嗯嗯,是的,我先走了,谢谢你。”
仓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