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至末尾,道道蜡油从台上滑落,落在地上,酷似泪滴。
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从这烛泪上踩过,丝毫不在乎会弄脏自己那昂贵的靴子,步伐带风,稳如泰山。
“所长,哈德门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坐在躺椅上的老人摆了摆手。
那皮靴的主人退了出去,轻轻打开了这昏暗房间的大门。
哈德门将烟头丢在地上,轻轻踩灭。
“所长。”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一般,走向了躺椅:“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所长浑浊的双眼,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看着哈德门的头发:“你的头发,也日渐花白了啊。”
“为了主,我们所行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哈德门躬身:“这次前来,想必您也清楚我为了什么事情。”
所长轻轻抬起眉头,向蹲在角落里的侍从挥了挥手。
侍从顺从地走出门外,将那厚重的檀木大门锁上,倚在门板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阴影中那些盯住此处的视线,纷纷向自己的主子禀报。
“那个从冰海回来的男人,进了所长的寓所。”修道院里,一位修女看着修道院的院长:“真不用直接去解决他吗?若是由着他继续蹦跶,恐怕有夜长梦多之嫌。”
“玛丽,请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情。”院长带上夹片眼镜,轻轻将带子系在胸口上:“要知道,即使是年老的雄狮,也不是区区小猫能够挑衅的存在。”
即使着装素净,修女脸上的艳丽之色,依旧无法掩饰。
“可小猫的利爪,也足以破开雄狮的皮毛,让他流血致死呢!”
“我的小猫咪,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院长轻轻发出了一封电报:“我们宗教裁判所,很多年前,是没有所长这个职位的。”
“那个时候,六大裁判员,分管整个裁判所的事物,倒也井井有条。”
“直到那个男人到来之后,这个传承千年的局面,才被彻底打破。”
玛丽的脸色有些不愉,但很快就压抑了下去。
“让我们听听大人的说法,再去谈接下来的事情吧。”她的声音冷淡了下来,原先那逼人的艳光,也好像水雾中的彩虹般一闪而逝。
现在的她,看起来跟一个苦行多年的黄脸婆,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要看大人们之间的决议了。”带上夹片眼镜以后,站在这修道院的尖塔顶上,院长也能够看清那遥远的小楼。
小楼里,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我们都已经决定把年老的狮王推翻,将新王送上宝座,居然还要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不过瘾。”修女脱下身上的衣袍,露出精致的皮裙,款款走下楼梯。
僧侣们听着高跟鞋的踢踏声,纷纷抬起头来。
旋梯上,身着火红色皮草,配上冬日皮裙的黑丝美人,正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款款而下。
“不要在这种地方,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院长监视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玛丽。
“糟老头子趁早闭嘴吧。”玛丽从楼上走下,丝毫不理会一旁僧侣隐藏极深的炙热目光:“那个臭男人,再往老娘的腿上看一眼,就把你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听到没有!”
僧侣们纷纷低头,可余光总不免瞟向她精致的长腿。
骨肉匀亭,纤长却不失力量的美感……单从一双长腿来看,主人就必定是一位鲜美诱人的尤物无疑了。
玛丽将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掀开,让天然卷曲的金发披在肩上。
天上落下了雪花,她也跨上了那辆不知何时停在院门的摩托。
“不管你去做什么,现在,请不要接近那栋小楼。”院长的声音从楼上传下:“不然。我会成为第一柄穿透你身体的尖刀。”
“我才不欢迎你这种快要入土的老东西,作为我的行刑人。”玛丽带上赛车头盔,将钥匙插进锁眼里。
五百cc的发动机轰然发动,即使在风雪中也盖不住它高昂的咆哮。
“再见了!这个操蛋的修道院!”玛丽高呼一声,将车把拧到尽头。
黑色的流光,在这乡间土路上消失不见。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玩意。”院长看着那栋血红色的小楼,摇了摇脑袋。
……
“穿刺了我的心胸啊。”张恒把手背到身后,一寸一寸地推出那穿刺了他身体的铁棍。
“你希望你下一个被穿透的器官,是哪一个?”鲜血沿着金箍棒上的符纹,缓缓流过齐乐天的双手,将他整个手掌浸润成红色:“是大脑,还是心肝?”
“是我小看了你这种畜生的生命力啊。”张恒将铁棍推离身体,跪在地上。
他胸口那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愈合,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搡着,难以彻底合并。
那种力量,隐隐之间与他的神力一致,故而难以镇压。
“一根断裂的柱子,也被你拿来当做杀手锏?”他缓缓站起,转过身看着齐乐天:“你难道不知道,当年砍倒这根通天支柱的人,究竟是谁吗?”
‘“当然知道。”齐乐天耸了耸肩,将手上的鲜血舔了舔:“是你父亲嘛。”
“不叫‘陛下’吗?”张恒眼神幽幽。
齐乐天哈哈大笑。
“你见过那个反贼,还会称呼金銮殿上那狗东西为‘陛下’?”
“罪状又多了一条,齐乐天。”张恒盯着他的眼睛:“不尊帝君。”
“尊君?”齐乐天扬起手臂:“请问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是什么时代?”
“这是新时代,是人人都能够如龙般扶摇直上的时代!”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没有什么皇帝,没有天神的压迫,没有任何的超自然力量,去阻挠我们这些幸福的人民,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梦想。”
“你不是凡人,你也是天神一属。”张恒声音沉稳:“你要背叛自己的阵营吗?”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天神。”齐乐天把棍子扛在肩膀上:“你问问你身后那位神王,他们奥林匹斯现在的服务,是不是明码标价邀请山下的人们,上山为他们服务的?”
“蛮夷土着,也配与我中原天神相提并论?”张恒冷声道。
他挥动肉掌,向齐乐天劈落。
“听了你的话,我更坚定了这个世界,需要一次彻底的洗礼。”他的肉掌,带着比山岳更沉重的力量:“不尊神明,不敬帝君,这种目中无人的凡人,就应该在天灾之下流离失所,直到他们承认自己的错误!”
齐乐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他抬起铁棍,抵住了那只如星辰坠落的手掌。
“我也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得到一场清洗。”
“不过应该被清洗的。”
“是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狗屁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