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刘晨阳还是没能拗过母亲,在医院勉强又呆了三天左右。
这三天内,新闻层起,仍自喧嚣。
先是东南首富庞立敏被抓,供述买凶伤人的事实,引发轩然大波。跟着是关于徐璐事件造谣者被抓,警方出面澄清谣言。
徐璐从被千夫所指,摇身变化成当下炙手可热的网红。舆论推动下,知名度大幅提高,短视频粉丝数量每天亦在阶梯状往上提升。
财经方面,坠入低谷的英达对外声明正式转型。裁员近三千人,两月内财务清算完成。国家层面,数年一次的国奥会正式营销开始,场馆正式对外开放参观。
第四天,陈悦看儿子确实没了大碍,又因工作所累。上午帮着办完出院手续后,订了下午回燕京机票。
机场,临登机前。
她忍不住又回头叮嘱不远处的刘晨阳:“别忘了给自己找个保镖,转的钱一会应该就到了。平时多注意身体,有事打电话给我……”
刘晨阳一一点头,看她背影消失在机场,心里轻快也失落。
没几分钟,叫车准备回酒店暂作休息之时。银行卡有入账提醒,六百万整。接着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说除了安保之类的开销之外,剩下的是车钱。
车?
刘晨阳在荣城放置的还有一辆七系,天海那边商务用车更不缺,还买车干嘛。
不过没多想什么,随即坐上了来接他的车子,回酒店收拾落下的东西。
这边,徐璐的事跟他再无关系。指使袭击他的庞立敏,也已注定伏法。他该去东安市见于秀凤了。
她虽然有意向投资他的学校,可电话里不管谈多少遍,总得碰面好好聊聊。
收拾也没啥好收拾,仅仅几件衣服跟日用品。
刘晨阳碍于最近曝光度太高,为免麻烦。还是依着母亲吩咐雇了个保镖,租了辆商务。
……
车上,保镖平稳开车,刘晨阳则忙于最近各种被耽搁的人情事务中。
好在董兰君最近去了天海,健身中心不用他费心太多。他只需专注于学校,专注接下来投资的事。及,耽搁下来的赛前训练。
他想过放弃国奥会,右手更不知能不能在国奥会开始前夕,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但已经放过蒋伶伶一次鸽子,第二次无论如何不好意思。
情分,利益纠葛。
刘晨阳倒想通了。
他是要参赛的,无论如何要全力配合蒋伶伶把合约完全履行完成。且最近种种触动,让他甚至开始后悔之前贸然退网。
如果不退网的话,在这个时代,早就不需旁人操心自己。甚至还能够,兼顾旁人。
有什么比利益是更重要的呢,脸面价值几何?况且即便要脸面,国奥会亦是全球最盛大的几个运动赛事之一,拒绝职业拳击手参赛的情况下,他近乎有九成的概率可以拿到一个级别的金牌。
届时不想太远,至少能自给自足,维持手底下的生意。而不是现在这样,持续啃老。
他认为自己在啃老,抵押的房子是母亲买的,生活花销是母亲给的……生活乍然进入到另一个层次,他理解的清高何止不值一提。
万儿八千,够请顿饭。不是他想奢侈,而是别人对他一样奢侈!
就像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被生活推着走。
思绪转动,刘晨阳低眼看向自己右手那道还显血红的疤痕:“伶姐,我现在去天海没用,根本无法正常训练。你也尽管放心,我最近一直在找节奏,辅助性的练。再给我几天时间,先见个朋友,马上去找你。”
蒋伶伶不便强迫,似笑非笑:“小晨阳,你的话姐姐还应不应该信。”
“都有难处,互相理解。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要参加国奥,如果知道,估计肯定说不通……压力,不止你自己有。”
“那行吧,十天内必须给我到天海。”
“oK。”
刘晨阳应付着,刚收起手机。就猛然间被突兀的刹车动静带的身体往前倒,左手抵住了前坐靠背。
嘎吱!
车子急刹在原地。
保镖张霆吓了一跳,失态开窗冲着前面急刹的一辆路虎嚷嚷。正是那辆车,从后超车至前,没开出一公里,逼停了张霆所驾驶的车辆。
两辆车,首尾距离只剩下不足一尺。
刘晨阳隐隐察觉前方车熟悉,抬手搭在了想下车的张霆肩上。眼神凝视间,记起这是庞明元的车。
那次约擂,刘晨阳坐过一次。
他稍微复杂,看着已经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青年男子。
下巴上纱布还在,缩在袖子中的手,也还有纱布痕迹。特别是衣服,内里可见医院的病服,像从医院偷跑出来的病人。
不是庞明元,还能是谁。
看他走近,刘晨阳打开了窗子。
对视,庞明元盯着面前比自己要小几岁的刘晨阳,敛低了视线。
“怎么才肯放过我爸!”
刘晨阳挑眉:“这话我听不明白。”
庞明元长长吐息:“你出谅解书,证明他是买凶伤人。我可以帮助你女朋友在东南做生意!或者,他准备要你一条腿,我还你一条腿!”
刘晨阳此时才发现他手里多了把匕首,明晃晃的,骇人而诡异。
庞明元补充:“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可以割断自己跟腱!”
刘晨阳震撼这人之狠厉,对别人狠,对自己竟然更狠。他一时,竟是无从回应。
静海市的经历,让他感情毁于一旦,让他生命支离不定。这一切,源于庞家,无论跟谁有关。
他没有过度报复的心理,只愿意坦然看着行凶者受到该有的惩罚。
可稍稍冷静,刘晨阳就发现他对于庞家根本谈不上恨。
他自己有父亲,父亲也曾冲动要去庞明元所在医院。那庞明元的父亲,有过激行为,一样顺理成章。
不就是这样么,自私自我,以己渡人。
而且刘晨阳很清楚,那个行凶者要的的确不是自己性命。不然他一个废人,对方没必要提前大费周章的在他注射液里加安眠药物。
他顿了顿:“谅解书我出不了,出了对不起我妈近日颠簸。至于买凶伤人还是杀人,我只能保证尊重警方的调查结果。把刀收起来,不然会认为你在威胁我。”
庞明元发声艰难,手间一松,匕首咣当坠地。
刘晨阳慢慢关上窗户,临行前又瞥了他一眼。
这是第二次跟庞明元见面,奇怪的,毫无缘由的相信。
信他真敢割断自身跟腱,也信他跟庞立敏的父子情分。
换成自己,需要花费这种代价来帮父亲减刑,不知能不能做到。
应该,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