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骞沉默了好久,久到夜风更冻人了,他才稍微动了动,又背转身去。
一身气场忽而冷凝,脊背不再是不自然的僵直,而是充满自信的笔挺。
“门主,你在试探属下,是吗?”
云常儿轻笑一声,又长叹一口气:“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你如此坚信,我就是门主?”
“你怎么不猜,我是其他门人?”
张子骞语气平静:“作为曾被魔化的一员,属下清楚知道,我们体内对灵力抗拒的模式是怎样的。门主神通广大,属下自信,若要逃离那样的封印,门主必定是第一人。”
云常儿笑:“哦?那你呢?你又如何逃脱?”
张子骞怔了怔,旋即迅速解释:“我纯粹是因意外,我的封印,是被路过的一位不知情的老道破除的。”
云常儿又道:“那你怎么不认为,会有其他门人,也因为意外被破除了封印?”
张子骞骤然沉默,有超过一息时间没有回答。
随后他才道:“或许是属下下意识觉得门主最有可能吧。”
云常儿淡笑一声,忽然用一种深长的语气说道:“又或许,是你分明知道,你家门主的封印被破除了吧。”
张子骞猛然转身,一脸急切:“门主,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属下?!”
云常儿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有说过怀疑你吗?”
“不,请门主莫要误会,属下真是因为相信门主,才作此判断的。”
云常儿深深看着他,眼里的意味深长不明,看得人莫名发慌。
张子骞有些着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双手绞在一起,绞了许久,这才无力一声:“门主……”
云常儿忽然笑出声来,轻轻脆脆的童声,听着格外悦耳。
她摆摆手,从竹栏杆跳下,对张子骞道:“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紧张。夜深了,真困,我要回去睡觉了,前辈再见。”
她说完,便一溜烟钻回房里,快得张子骞来不及喊她。
而张子骞即便在出来时,有意在屋内做了蔽音处理,让屋内的时允长老等人听不到外面动静,此时他也不好闹出太大声响,只得暂时作罢。
张子骞在云常儿回房后,转头向四周张望。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到些什么,又往天上看了一眼,最后却是摇摇头,什么也没做,满怀心事地回了屋内。
而在云常儿的房中,云常儿坐在一张木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椅子扶手上一只小夜莺的头。
这小夜莺仿似有些呆滞,站在木扶手上,浑圆的双目许久也不动一动,双目无神,整只鸟宛若一个雕像。
云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约莫一盏茶后,窗外飞来又一只鸟,爪上抓着另一只小鸟,进了窗户便把爪上的鸟扔到地上。
随后隔一会儿便有一只小鸟被抓来,不到半个时辰,地上已经躺着近十只不同种类、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鸟儿。
最后,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褐色小鸟独自飞来,落到窗沿上。
它低下鸟头,小巧的鸟嘴在窗框轻轻地敲着,听起来完全没有规律。
它敲完后,站在窗边不动了,等云常儿挥手,它才张开翅膀飞走。
云常儿又静坐了一会儿,这才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地上那一堆一动不动的鸟。
随后她又看到椅边,自己手下的那只,摸了摸它的鸟头。
片刻后,她移开手,指尖放在鸟前方的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敲。
那只木然的鸟瞬间颤了颤,无神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但对眼前的环境似乎有些疑惑,摆动鸟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随后它似感应到了什么,抬起鸟头,看向云常儿。
这正好与云常儿对上目光,云常儿朝它露了个笑,旋即手指微摆,对它道:“去吧。”
小夜莺仿似听懂了她的话,翅膀一张,便迅速飞走。
云常儿等它走后,这才站起来,走到那鸟堆旁边,席地而坐,把小鸟一只一只抓起来,摆弄一番,再一一放走。
完成这些动作,她才站起来,回到木椅上,手撑着侧额,闭目养神到天亮。
…………
次日,天刚蒙蒙亮,竹屋里就传出接连的动静,是大家都开始活动了。
云常儿一直到午时将近,才出门下楼,时允长老看到她,似嗔非嗔道:“小娃儿就是小娃儿,一没人监管,就能睡到日上三竿,真懒。”
云常儿配合地做了个羞愧的表情,哒哒哒哒地跑到长老身侧坐下,一脸乖巧。
正与长老闲聊的张子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极其复杂。
一会儿后,他忍不住出声道:“昨晚夜深了,我还见常姑娘在楼上活动,许是认床睡得不好,长老莫要怪罪。”
时允长老闻言,看向云常儿:“是么?”
云常儿点头点头,又摇头:“我就是害怕。”
时允长老想了一想,了然道:“嗨,你早说啊,我许久不带小娃儿出门了,都没注意,忘记上去瞧瞧你了。”
云常儿赶忙说不需要,又说了一些别的内容,把话题岔开。
张子骞看着这两人互动,好一会儿后,等两人都安静下来,他又忍不住开口:“长老与常姑娘的关系真好。”
时允长老笑道:“我就喜欢小娃儿,尤其长得好看又机灵的小娃儿。常儿这孩子啊,和我那明心爱徒幼时,有几分相似,都是又可爱,又有点小大人的模样,懂事,聪明,我特别喜欢。”
张子骞瞄了云常儿一眼,又移开目光,奉承道:“长老有眼光。我看常姑娘,也是机灵万分,别家孩子都难以企及。”
时允长老哈哈大笑:“哪有这么夸张?常儿,你看,你子骞前辈真瞧得起你,夸你好呢。”
云常儿半带着笑,冲张子骞点头:“谢过前辈。”
“不不不,前辈这称呼,实在不敢当,常姑娘是长老的徒儿,我这区区散修,可承受不起这声前辈。”
时允长老奇怪地侧头:“怎么受不起?论资历,论修为,你确实是常儿前辈呀。”
张子骞正要说话,屋外走进来一人,径直对时允长老拱手:“大长老,冰心草位置确认了,可要随我们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