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骞给了个万分肯定的回答。
云常儿闻言,思索了片刻,这才道:
“既然如此,时允长老于我,也算有些恩情,你便将她的内伤治好,让她能够完全恢复功力,能做到,我便放你一马,不予追究,不能,你便以死谢罪吧。”
张子骞一听,霎时变了脸色:“以……以死谢罪?”
云常儿微侧头:“有问题?”
张子骞声音颤颤道:“门主以前,从不让门人以死谢罪……”
云常儿冷然:“你也知道是以前。”
张子骞从她这语气,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以及浓烈的杀意,他霎时不敢再接话。
同时他彻底明白,眼前这个门主,比起以往那位,已经完完全全变了,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他连忙再做了一次承诺,答应一定全心全力解决时允长老的功体问题,随后静等云常儿表态。
云常儿却什么也没有说,踱步到侧面的椅子坐下,指关节敲敲桌面,示意另一端的椅子:“坐。”
张子骞本来想说不敢坐,被云常儿轻飘飘一个眼神看来,吓得连忙从地上站起,坐到她指定的位置。
旋即他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等着云常儿先发话。
云常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说,你是如何逆转了体质,又如何稳定修炼到如今修为。”
张子骞感觉她语气变轻松了、随和了,有点像“云常儿”这个身份的样子了,这才缓和下自己的心情。
而他的情绪一稳定,思路也跟着恢复清晰,他倏忽眨了几下眼睛,看了几眼云常儿,从她缓和下来的神色来看,他猜她应该已经放松警惕。
不过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低声解释道:“属下自从脱离封印,实在惧怕被那三门寻上,只得狠心,彻底费了那一身魔功。”
“费了功体后,我恰巧又遇见一位能人,懂得易经洗髓之术,我便让他协助属下,更换一身经脉,这才重获修炼仙术之力。”
“而在易经之后,我这身全新经脉,其实还是难以接纳灵力。我便又在那位能人的建议下,炼制了特殊的洗髓丹,日服一粒,灌洗全身,逐渐让经脉变得纯净且稳定,也让本来适应了魔功的身躯,重新适应灵力仙气。”
“至于这修为嘛……唉,不瞒门主,属下百余年修炼至结丹修为,实际倚靠了不少灵丹妙药。如今修为愈高,丹药需求量也愈大,属下打算自此停用丹药,脚踏实地修行,如此一来,不仅能为这肉身凡胎减轻负担,还能省下不少开支,与炼丹精力……门主你认为呢?”
云常儿静静听着他的话,一边听一边深思,手指指尖在腿上一敲一敲。
半晌后,她才收回思绪,不曾回答张子骞无意义的问话,只道:“彻底废除魔功,并日日洗髓,是么?”
张子骞迅速道:“没错。也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消除那诡异魔功对灵力的抗拒。”
云常儿缓慢地点头:“嗯。”
这时,张子骞眼神一变、话锋一变,带着些探究的语气道:“所以,我观门主气息,与吸纳状况,门主似乎……未散尽魔功?”
而云常儿才抬眉,他便紧接着道:“可若未散尽,昨日属下一探,又不曾发现任何魔息,这究竟是……何故所致?”
云常儿听他这么一问,倏忽一笑。
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在试探我?”
张子骞忙道不是,并又做了一番解释。
云常儿死死地盯着他,那本该时时平静的眸子,竟然在他解释的短短时间内,多次出现波动,似怒似猜忌似防范似伪装。
张子骞实在震惊:这哪里还是那个向来冷静的门主?
而待到张子骞硬着头皮,再三强调自己一番赤诚、绝无异心后,她还又盯了他许久,一直到他险些扛不住,她才长叹一口气,将手放到桌面:“既然你能拿你的身家性命做担保,我姑且相信你一次。”
“事实上,我也想知道,我如今的情况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既然有过成功的经历,那么,便让你再为我检测一番,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子骞见状又是一惊:“这……属下不敢。”
云常儿无奈:“有何不敢?”
张子骞道:“难道门主的魔功如何,门主自己不知道?”
云常儿更是无奈:“很奇怪对么?”
“可我真的不明白,以我今日表现,你应该能够看出,我已经没有魔功。
而事实上,我早在封印之时,一身魔功便为抵抗神龙及突破封印,消耗得所剩无几。后来重回凡界,我也深知这功力、这气息,必将为我招来无尽祸端,我便干脆废了这一身功体,打算重修仙术。
我原以为,魔功不再,我的身躯,便能重新接纳灵气。
不料我散尽一身修为,得来的,却是今日之果。如今我不仅无法稳定吸纳灵气,还无法依靠曾经的魔功自保,并且为了活命,我不得不以这副模样、这等身份,加入凡界的宗门。
想我堂堂一门之主、曾经的仙界第一人,却沦落为这般田地。你觉得我若有哪怕一丝头绪,会白费时间在此糊弄你、与你周旋么?”
张子骞听她这么一说,总感觉好似是这么个道理。
想他当年所熟知的云门门主,可是十分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一人。若她真有那个能力,她确实不会将时间与精力,花费在闲杂人等身上。
张子骞不由多看她两眼,见她确实满目哀伤,语气听着轻浅随意,却又暗含着明显的失落与痛苦,他更茫然了:这模样,真不似有假。
但他狐疑之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担心背后有诈。
他忙道:“门主莫要戏弄属下,以门主能为,怎可能沦落到此等田地?”
云常儿冷笑一声:“能为?”
“……呵。”
她忽而侧身,靠近桌子,拉近与张子骞的距离。
面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深深地看进张子骞的眼眸之中,意味深长道:“你对‘有能为’一词,标准还真低。”